只见一道黑雷落在北堂汛身前,击得那骑兵人马俱碎。马头摔落在地,眼冒鲜血,狰狞无比。马腿折碎,开膛破肚。人拦肩斜断,惨死当场。惊得北堂汛瞠目结舌,嚇得众人不敢行动。
北堂汛躺倒在地,盯着前边那人的背影,那人身量不算高大,却有盖世英雄般威猛。
此人穿着怪异,与市人不同,异样华贵。最令他惊讶的是,此素未谋面之人衣装上印着本家家纹。
北堂汛惊魂未定,也无心闻讯,那人自开口道:“少爷,我乃本家家臣,奉家主之命,恕在下护主来迟。”
这人他们不认识,咱们却知道。这位便是北堂渊新聘来的护家高手,兼任鬼雨众首领,无名无姓,少时流放得号曰黥。
骑兵队长打量一番,下令道:“装神弄鬼!兄弟们,冲了他!”
那边却又轰然落地一人,崩起大片烟尘,逼停了骑兵。待烟散去,见他擎着一条三天紫金棍,将脚下青砖震得粉碎。
这位也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陈雨晚诡计所伤的凌家侍卫邢断屿。
“邢大哥!”凌雪惜叫道,邢断屿回头望她,喊道:“小姐别怕,我们来了!”
邢侍卫伤愈初归,率领一众家丁,前来救护凌雪惜。眼见着那边鬼雨众也渐渐由四面八方围了上来。这两伙人各持长枪短棒,尖刀宝剑,将马死死逼住,把这伙骑兵围困。
暂且放下这边不题,径回转圣天。
却说广场上尸山血海混乱不堪,冥府举重兵占领御街要道,官军不敌。
先前二位驾车过长街直冲城关,一道的据守在妖马铁蹄下化为灰飞,却是无人敢挡,只敢远远看那车后扬尘。
圣天黄金高墙内外,烽火与战火连天,世上最有秩序之地陷入火海。
天子遁身而去,大臣各司其命,兵丁围堵校场,闲人自寻生路。
纵使那人冠绝天下,少侠亦敢拔剑前来。
冥殿接引不由发笑,让其三招,青锋剑侠便道“恭敬不如从命”。
拒旁外兵戈弓轮往,两人处风静云凝,万籁于此俱寂。
且看这侠提剑在手,拽云步往前逼进,忽得将剑鞘一把掷开,入土三分。青光一纵数丈,劈面便斩。
冥殿将身一摇,那剑擦肩过,却带着一股透劲裂地开山,把那百踩坚土地裂了一道大沟,千磨白玉壁印下一竖深痕。
冥殿接引稍加打量,不住欣喜,转眼又一剑斩来。这一剑好斩!离天倾地,横卷风云。离天倾地,拦腰断乾坤,横卷风云,湛湛青渊放。惊乍四荒,闻者心战战。横吹八野,观见肝胆寒。逼得冥殿下腰躲,赶得接引直身难。
却说冥殿接引身如风过草,塌身便躲,剑一过,又跳将似的弹起,去等那第三剑。
那青锋果然剑来,接引不再避让,这一剑纵有劈山拓海之劲,也被他信手掐住。青锋只觉持剑那手就如空掌撼铁山,徒手曳龙脉,再动不得。
剑侠惊诧万分,自出世来,未遇此事。自幼修行二十余载,历九州跨五湖,踏四围越三江。手中一柄青锋宝剑更是斩魔魔死,碰鬼鬼亡。点过天上明月,涮过地下长风,数光阴日日精进,路千里仗义行侠,哪曾有过敌手?
此刻那人竟空手擒住剑锋,莫说伤他,就是动也动不得分毫。
那冥殿接引却只怡然笑道:“好剑。”
冥殿居高临下视他,剑侠早尽眦双目,不论面上如何惊骇,好在有斗笠纱罩遮着头脸,才得装作个面沉似水。
青锋沉住心神运气发功,又使一个透劲,腕上猛然一拧。这冥殿倒也识趣,手松得恰合时宜,任青锋跳出圈外。
青锋飞身撤出三丈远近,恃剑挺立,心中不由少了三分底。
冥殿接引对面道:“三招已过,接下来我便要出招了。”
青锋道:“要来便来,不必知会!”
言罢那边便踏罡步杀来,这头甩剑相迎。
两位绝世强手挨在一块,正是一场好杀。这一位逆世旧枭雄,那一位倾国新侠剑。你且看他如何相斗。
唯者是抛名舍性新神剑,识习真法,斩获仙兵,归去念断身与业,一柄玉剑抹江山。
此又是酆都麾下第一人,脚踩坎离,手拧乾坤,与世敌者添别力,一道大障抵万军。
业拳神剑一相合,真可称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观其战势,怎么叫气吞山河,哪个是波涛万里,都比不得这两位相杀凶险。一招一式肉眼难辨,移形动影凡人不识。只见那一道道厉光迸现,光听得一声声磬响刀兵,教人心惊肉跳,肝胆发颤。
这一场好斗,直打了三十余合,剑侠终是落了一拍。教那冥殿接引抓住空隙,自那死门里曳出一把厉鬼,旋着捏进虎口,凝力一拳照面门打去。
青锋才稍喘口气,见拳来横剑去挡,哪知这是何等妖法,拳散处十条厉鬼扑将过来,个个张牙舞爪,幽咽呼鸣。青锋只觉一股异力推在身前,纵使脚下生根也难抵挡,不由一路划了两条长线,直要被推撞至场边坚壁岩墙之上。
这股鬼力邪劲,内力炼气有何用!挨了必然心肺倒转,肝胆搅碎。青锋咬碎银牙,怒较一股狠劲,将那硬地踩出坑,弓紧腰身抵住恶鬼,周身流转真气,挥剑斩灭。
正惊魂未定,那接引却跟了上来,青锋抬头见铁森森魔爪迎面来抓,忙一晃身,这才躲过。冥殿接引毫不留力,这一爪掐进巨岩白壁,墙如蛛网裂,大坑足足数丈方圆。
此一刻万分凶险,迟分毫便该没命。那青锋冷静非常,正是抛命脑海外,舍生搏胜机。但见他抖擞精神运宝锋,照准冥殿后脑海便削。
那接引正是艺高人胆大,这才敢将后门大开,任千军万马来也攻他不进。
却看青锋一剑削来,冥殿接引招都未收,回首狼顾。那一瞬间青锋就如身中万拳,暴轰而败去。
果然好剑侠,冥殿悍将紫黑魔障大放神威,换作常人早震为齑粉。青锋大退三步,立而不倒。
何为轩然大波,风波一动,斗笠面遮皆飞蓬远去,少侠这才显露真容。
你看他怎生模样?一双明眸,满口皓齿,明眸秋夜荡烟波,皓齿皎白寒江月。乌头亮发飘簪冠,美面无暇朝露清。鼻山悬门庭,硬眉俊秀生。貌似天上真仙子,却是人间美小生。
冥殿于墙中抽了手,频频点头,道:“果真生了个俊俏模样,这下天底终于有一个剑仙了。”言罢又往前来,刚走三步上头便飞了两把剑来,扎在足前地下,拦住去路。
这接引倒也不急,既拦住便不动,在那边抱起怀来驻足观看。
白衣打旁边飘然而下,径来在剑侠身旁。略加打量道:“少当家,这下没法抵赖了吧?”
来人便是雪岭门主,冰衣雪服,袖裙飘摆,薄纱轻遮秀面,凝肤常拒风尘。举手投足有寒意,一言一语挂冬风。
青锋道:“还是没能瞒得过去,不枉你一番纠缠。”
门主无奈道:“呵,你不会以为你演得好吧?糊弄我?”
青锋不接她,问:“天师去往何处?”
雪岭门主答:“广场上救人去了,这边有你我足够。”
冥殿接引那旁叫道:“好雅致有心谈笑,全然不顾我这个逆贼!”
雪岭门主道:“吵什么!马上便收拾了你!”言罢即舞剑攻去,连同地上两把共十把,使起那绝技十剑流,与那举世敌战在垓心。
青锋少侠观之,门主舞动如雪中精灵,天仙之貌,遗世之风。十把名剑,手中两柄,旁悬八柄,剑剑有灵。追着大敌砍,朝着神将扎。
那接引身附神功,一道幽冥大障拒开天下刀枪,护着周身三尺。想聚就聚说散便散。神兵打不入,水火侵不得。莫说是青锋与这十把剑,就是那老剑圣全盛再临也难击破。
可却也喜得顽耍,不用那大障尽将抵御,只举一手招来挥去反复拨打。战了十合有余,青锋也挥剑入阵,相与围战。接引这才起了双手,两面相敌,不落下风。
青锋愈战愈惊,观此人度量深不可测,神剑少当家与雪岭门主二位绝世联手竟攻其不下,甚至悠然自得,不得不慨叹旧时名将之强悍。
青锋自出世未尝败绩,此番遇挫正是心气难平,不由摧动真气愈攻愈紧,直教那门主插不进手。
门主见他打得紧,索性拉开几步,脚踩坎离,运剑于半空排开三卦,西南坤,正北坎,东南巽。乃背后开伤门,具象冻风吹水成冰,巨狮张口,呼将吹息。
那暴风浑然携冰刃,吹得万物死,过处不留活,名唤“穷冬烈风”。
青锋直打寒战,忽感身后杀意袭来,回首见杀招,忙错开几步,将冥殿整整让至前位。
冥殿接引未曾躲避,立着大障,满满着了个穷冬烈风,连同那幽冥障一齐冻在当场,渐渐不再动弹。
青锋道:“好个雪岭门主,若是我吹了也得断绝八分生机!”
门主道:“不出狠招哪里拿的住他,他这一身如渊道行,也不知道能冻住多久,小心别被——”
言方至半,那冥殿接引竟不觉间到了近前,哪里还在冻着?只见其当头甩来一记重腿,门主应声飞向岩墙。
如此突变将青锋惊大双眼,雪岭门虽年轻也是当今天下第四,功力稳居九五烈境,哪有被一脚踢飞之理?
青锋不觉间剑已挥砍下,又与那鬼神交战。方战几合,那场下又生了乱子,那有胆的碧蝇,竟下来舍生忘死地举机拍摄,离着二人不过十余米。
冥殿嗤笑,对招间抽手便将那碎催凌空拧吸过来。青锋余光瞥见,追命一剑其逼停。
若非青锋眼疾手快,那碧蝇定无命在,半途掉下来摔个狗啃屎,吓得胡乱骂娘。
青锋回首怒斥:“没眼力的,还不赶紧滚!”
“我把你们这些个天杀的,臭外地的神气什么呀!再跟我装一个!再跟我装一个!再跟我装一个!再跟……”碧蝇腿倒腾的快,嘴也不消停,骂声越来越远,一直到听不见了。
青锋怒道:“与我交手便罢,何必伤及平民!”
冥殿接引笑道:“罢罢罢,苍蝇轰走便是。”
二人言罢又来对招,辗转腾挪径过三合,青锋渐渐看清他那诡谲手段,欲一剑劈进魔障。
只听一声振聋发聩,青锋只感虎口生疼,障上恍然一道白森森的印子,转瞬便不见了。
冥殿接引见他有所参悟,发崩劲震开,青锋借力翻飞上天,使透劲回手凌空出剑,仍被拒在障前。
那青锋紧跟着一剑秋水坠,这才是入木三分,生生钉进障里,显然一眼微孔。
冥殿接引呼喊道:“自触法十六年,无人破开此障!”
青锋剑亦叫道:“既至于九死,我便开生门!”
接引大笑,举周天之力将障聚在一面,全接那贯世一剑。
正此全神贯注之时,上头忽得悬起冰川剑阵,好阵,真堪鬼斧神工,那剑个个楼阁大小,在月下泛着寒光。掐着冥殿无障护身之时,全数落下。轰得平地生雷,冰尘吹动。青锋手眼伶俐好抽身,又让那冥殿接引将这杀招全全挨下。
回头看,原来是那雪岭门主祭出千年深山冰魄,聚成真冰玄盾围护周天。先抗一击又吃一撞,顿生几道裂纹,好在抵住攻势,却仍教震了个天旋地转。
好歹定住心神,见那两人战势正烈,忙引起六道冰川巨剑,以六合阵围压。
正赶那冥殿接引全力迎青锋,聚合一处轰然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