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教师，这里的晚自习与早自习和晚值班是相连安排的，上了晚自习，然后晚值班，然后第二天接着负责叫学生起床跑操，再上早自习。从晚上上晚自习到第二天上早自习，一夜的工作量就六七个小时，何况语数英上了早自习接着就是上午的课。连续高强度的工作，一般体能很容易倒下。

崔老师就是这样，她常常早上想多休息一会，不愿起床吃早饭。但因为九年级工作强度高，精神压力大，虚火上炙，崔滢滢上了九年级不久就不时地生口疮，喉咙疼，伤风感冒消化不良拉肚子，大病不生小病不断，办公桌上摆满了一包一包的名种药品，三黄片黄莲上清片同仁堂的牛黄解毒丸冬凌草华素片胖大海，雷尼替丁大黄苏打矽炭银颠茄片，诺氟沙星呋喃唑酮甲哨唑，维生素BCDE……都能开药铺了。宋明有时也随手从她办公桌上拿个山楂丸食母生什么的当零食吃。

但她最担心的是她们脸色没有以前红润了，一有空就对着桌上那只小圆镜自悲自怜一番。在她心中，她眼角出现一丝皱纹嘴唇上干裂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小口子，要远比哪个国家解体了哪个地方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了哪哪种族大屠杀要严重得多。或许对于一些女孩来说，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业就在那张脸蛋上。

她对学生虽不乏热情亲切，但还缺少磨炼缺乏足够的耐心，学生问的多了就耐不住性子生气，忍不住训斥学生，先咴恢呼呼哧哧哼哼地忍几口喘几口气，然后爆发，把书本一摔，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自己的嘴吼道，看看，你们看看，这个问题我把舌头都讲烂巴了，把脸都熬黄巴了，你们还不会，还不会，天天操的什么心，真气死我了。

但是她实在长得太俏丽甜美了，她觉得她发起怒来应该有河东狮吼的气势，但在大家看来还是猫咪喵呜，软萌软萌别有风情。学生们并不畏惧，有的还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憋不住的噗嗤笑，惹得她更是怒不可遏，操起一本书就啪啪地打在那个憋不住笑的男生身上，

笑，还笑，我让你笑，我打你，我打死你打死你……

她那三脚猫的力道打在那男生身上只听着啪啪响，其实不过是搔痒痒，那男生躲都懒得躲，任她啪啪打累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骂着骂着又噗嗤一笑，趴在桌上呜呜干嚎几声，你们气死我了，真气死我了。然后坐直了身子，无可奈何地长吁短叹再感慨一番，命苦啊，遇到你们这帮小家伙，活该我倒霉呀。

来，都过来吧。

学生又围上去，继续听她讲。

宋明看着常常不能理解，弄不清她到底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学生围着她问个没完没了。

对宋明来说，女人是十分神奇的物种，整个宇宙加起来也没有她们那么高深莫测奥妙无穷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明虽然没有按照连主任的安排对复习目标生开座谈会家长会，但迫于学校压力他也一个一个找她们几个进行了单独谈话。让她们觉得，这是宋老师对她特别器重特别亲密特别的照顾。

连主任对宋明没有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大张旗鼓做复习生工作不太满意，责怨他工作不力，敷洐应付她，质疑他太自私太功利。

有的九年级班主任认为复习生下学期就成了下一届的学生，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难免存在个别消极对待。连主任理所当然地也认为宋间也是这样想的。

宋明懒得和她解释，他只是不愿意在学生们静心备考时过多地干扰她们，打乱节奏动摇军心。

他已经看出来，连主任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学生利益学校利益，而是她的脸面她的权威。而且特别关注细节追求完美，就像崔老师一样对影响她脸上不易察觉的一丝皱纹一道干裂耿耿于怀。

宋明和方晴谈论着八年级职高生和九年级复习生的事。

方晴说，你看，如果只看上级的考核办法，也是中规中矩合情合理，但如果再看看下面的捣腾，你会觉得荒诞不经荒唐离奇，这还真是奇怪难解。

宋明说，唉，自古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有官法如炼炉，民有民计似狡兔。

方晴说，千百年来咱有多少穷苦百姓和精英豪强把聪明才智都用在了钻空子上。看了规则，就想着怎么寻个破绽谋求私利，遇到法制犯科就想着找关系送人情怎么通融通融，车到山前不思开山凿道而是想着怎么绕弯弯转圈圈变通变通，还把这些称为什么智慧什么哲学什么传世家书处世宝典。咱老祖先讲的天圆地方，难道就是这么个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