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人的烟雾散去。
惊惧之后,眉毛拧成一股死绳,细腻的皮肤上冒出一颗颗闪亮的汗珠。
海信瑟斯发现自己手指更为纤细了,身体上有一些异动,她还没来得及仔细地检查自己的状态。还有远超这个重要的事。
修长的葱指用力抚着自己的胸口,隆起的柔软的感觉出奇得令人怀念,又担心着怦然加快的心跳会一瞬间破皮而出。
她垂着头,浅金色的头发顿时遮蔽了眼睑。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五根指头随之起伏,很大程度上已经和泛着粘稠血迹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对未来毫无打算的人,未雨绸缪向来是她专注的事项。她以身怀的高深的法术造诣而感到自信满满,打造一块装载着不俗防护性法术的红宝石项链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它在坠地之际自动爆发出耀眼的光亮,释放出一股强大的魔法能量,勉强包裹着躯体,承受住最剧烈的冲击波,让她死里逃生。
这当然值得欣喜,堪称旅途中唯一一件可以称赞的幸事。
尽管诸多火药桶的威力险些让护盾彻底崩坏。
她黯然伤神地盯着手中的吊坠,那颗切割成泪状模样的红宝石的底色已然变成黑红,里面密布着分崩离析的纹路,失去光泽,就像濒临破碎的镜子。
昏暗的折射中,她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所有的记忆——简直是糟糕透顶。
对于感染着灵魂疾病的自己说,她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是喜欢给自己加码一堆言过其实的不详预想。
但事实上,目前的境遇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可怖。
好吧……
没有魔法的帮助后,无穷无尽的幻觉伴随着变成了巨大的电波音的耳鸣袭来,闭上眼也是如此,黑幕反而会把幻象助拔得更为令人抓狂。
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火刑柱。
耳边回荡着绝望的哭喊。
与现实不再泾渭分明的幻象,栩栩如生的幻象,从未远离的幻象,漫山遍野的幻象,那些支离破碎的幽魂彷徨于自己周遭,那密集的闪回全然就是场灾难。
近乎分不清现实与过去,裘荻那携带预言性质的梦境在她脑海一次又一次周期循环。
她算是领会到麻烦制造者的威力了,该死的那个女人一句轻飘飘的话把自己拉进地狱。
游刃有余地对付这些病症,不算是问题,她颇有经验,主要是这些状况比以前都糟糕,以至于经验有些老旧。
海信瑟斯当然经历过不少回忆对现实进行入侵的日子,要是没在鹿林的冒险时日里找到一些忙里偷闲的方法,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取乐方式,那她根本活不到缓解病状的那一刻。
把这些糟糕透顶的幻觉视为一次漫长的度假是她的人生观,有时候她会以辨析视网膜的真假事物为乐,在乱七八糟的过往片段中费心费力地摘抄出现实的轮廓,并为此兴奋不已。
只是……
她原以为能逃避——重燃的仇恨卷土重来,她依然恨审判官,恨审判官酿成悲剧性的审判,恨那些没头没脑的残忍无情的回忆,恨自己背负着无法偿还的永恒债务。
“真是见鬼了!”
衣衫不整的精灵恶毒地咒骂着,毒咒着审判官、克里斯蒂娜、俄撒斯,就跟徘徊不去的异象与耳语般没完没了。
搜肠刮肚地善用比喻——她其实并不精通于此,比如妖精的唾液,康赛豪的猪窝,或者沼泥怪的恶臭,臭烘烘的蜥人巢穴。
一连串的恶狠狠的措辞,如同连珠炮般发射于她流着鲜血的唇齿间,从天南地北到飞鸟走兽,从最糟糕的法术效果到世界尽头的海角天涯。
反正所有能想到的恶毒咒语与抱怨语句都用上了。
一点也没有顾忌努亚堡女爵的优美形象,传闻里她可是一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夫人——不论真相到底如何,诗人在下流歌谣里为她精心挑选了男人们喜欢的装束。
她根本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