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信瑟斯无助地看见幼龙朝她的精致的脸蛋飞下来,比起担心毁容,她撅起下巴,更乐意磨蹭着嘀咕人生中最后一个问题。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一贯热衷于伤春悲秋,更何况是精灵。
她无可避免地思考自己喜欢什么,这个问题可苦恼到了她,喜欢什么玩意儿,或者喜欢谁——
短暂的犹豫后,她惊讶于发现自己的想法全是审判官所带来的,她喜欢……它们属于自己的,但又不属于自己的,在自己思考之前就存在了。
“那些糟糕的事迹、人格、回忆毁了我的一切,我居然没有喜欢的,除了钱和头衔,以及努亚堡……”
“好吧,我喜欢在盎然之地的对我尽了过多养育之责的养父母,他们更可靠更爱我,一度化为我的宠月,尽管亲生的混蛋一开始就我把丢弃了。”
这个念头属实太糟糕,太令人沮丧了,把周遭的异象与耳语都悄然压制,她甚至都一度放弃挣扎。
“我真是该死!”
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喜欢束手就擒的家伙,遇到些许困难就像个多愁善感的未亡人那样整天自怨自艾,虽然她一直在做后者的事情。
她认为在国王港的遭遇不堪回首,自己的软弱与迷茫简直难以置信。
尽管失忆固然是件不幸的事,但她看到了自己的性格中的问题,她觉得非常难受。
海信瑟斯目睹幼龙的冲击像银针般转瞬即逝,她来不及念诵咒语,搓出几颗魔法飞弹基本上是妄想,她还以为自己能有力挽狂澜之力。
太令人泄气了。
随着瞳孔中的数只幼龙飞快地撑满眼眶,根本不用分神去辨析它们的轮廓了,它们自然就把那些该死的异象都挤得远远的了。
她精疲力竭,想逃开,却又撞在火刑柱的幻觉上,摔倒在地,已然没气力爬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也许要结束了,但又不爽,死于巨龙的扫尾之下也比被这些小小的黑黑的畜牲干掉要好。
精灵闭上眼睛,原本意图享受最后的呼吸,心念电转之际,怒气突然像海啸般爆发,充分展现她的小肚鸡肠。
揣想到克里斯蒂娜仍好好“活着”,俄撒斯还行走于凡世,甚至那些幸灾乐祸的神明,她临死前就不忘诅咒一番。
就算她死前耳际也没有出现片刻的宁静,真的很烦躁。
艾德尔沿着阶梯跑,跨越一层层看台。
他讨厌这个竞技场的宏伟,一路气喘吁吁,但没有停止过努力,似乎对屁股后面的危险一无所知——紧追不舍的一头矫健的黑豹。
他跟那个身患重病的精灵一样,屁股后面也时常追着麻烦,只不过绝大多数时候皆是灵视者惹得骚。
终于把精灵罩在自己的臂膀下,就像以前在努亚堡对抗怨灵一样,那些蹒跚于凡间的怨灵会释放冰矛或者推来一些冰雾,他就是用盾牌保护灵视者的。
幼龙的利爪撞在木盾上,震得艾德尔拇指头发疼,盾牌挪动了数英寸,坚硬的边缘把精灵的尖耳朵砸红了。
她痛得呲牙咧嘴,低声的暗骂清晰可闻,似乎一点没意识到自己的形象问题。
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吐露的精灵语艾德尔再熟悉不过了,即使全然听不懂。
他低头看到非常熟悉的湖蓝色双眸,迷人又发光,跟那本令人尴尬的书籍上的别无轩轾,只是里面闪烁着许多杂陈的东西,像五彩缤纷的调色盘。
最多的是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