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决定告知戴维斯后，压在谢尔比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他悠闲地享用起美味，还有闲心打量周围。

包括餐厅在内，戴维斯先生的住宅均采用偏向旧大陆古典风格装潢。

摇曳火光将白色墙壁映得昏黄，厚实松软的地毯扑在脚下，令踩中它的人如坠云端，数只纯银三叉烛台立在桌布上，为客人提供仅有的照明。

让人自然而然地联想起《被解救的姜戈》里，大奴隶主坎迪的宅子。

在他侧对面，阿黛尔正地盯着面前的餐盘，认真地舀起一勺炖豆子放进嘴里，然后像机器一样僵在原地，直到嘴里的食物完全嚼碎咽下才再次张开嘴巴，迎接紧随其后的下一份豆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除了白面包、菜汤和豆子以外，她的盘子里没放过任何其它东西，就连手边的黄油和果酱也纹丝未动。

清淡得令人咂舌。

“阿黛尔。”谢尔比不禁问道，“你对牛肉和鱼肉过敏吗，为什么不吃一点呢？它们可美味了。”

阿黛尔看了看再场众人，斟酌道：

“我喜欢吃清淡些的东西，这样.....嗯，对灵魂和身体更好。”

虽说她有意把话讲得很委婉，但话音甫一出现在餐厅里，在场的清教徒们还是一同停住了手。

愣了两秒钟后，才在镇长先生随口抛出的小笑话里继续就餐。

没办法，有关饮食习惯的话题总是令人尴尬。

清教在饮食方面主张禁欲、节制和清洁。

理论上把肉类看做是不洁和奢侈的，耗费粮食酿酒更是浪费和奢靡的象征，信众应当坚决摈弃它们，转而食用寡淡无味的素食。

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节制欲望，实现灵魂领域的救赎。

但实际上，这些堪称极端的主张就连教士都不怎么遵守，只有虔诚如“自挞者”的虔信徒才会贯彻始终。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就算是基本不为人所遵守的规矩，触犯之后也是有负罪感的。

所以教徒们通常会默契地无视掉这个话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直到被阿黛尔委婉又毫不留情地揭开伤疤。

没人能想到他们中竟出了个老古板，居然还在俸行早已无人在乎的老教条。

谢尔比张了张嘴，他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犯了个错误——

阿黛尔显然是个有分寸的人，她乐于按照教条自律，同时不会对别人的作为多嘴。

可当别人向她提起有关饮食的问题时，出于信仰原因，她又不得不正面摆出自己的立场。

这样一来，必然让提问题的人和被问到的人同时陷入化不开的尴尬。

可谁能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呢？他真的只是担心对方吃不好而已。

谢尔比舔了下嘴唇，强挤出笑容，不着痕迹地讲话头扯朝另一个方向：

“今晚的菜是挺油腻的，肠胃不好的人确实不方便多吃。”

“是的，我最近肠胃不太好。”阿黛尔如蒙大赦地擦了把汗，接道，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忙吃掉我的那份吧。毕竟食物已经做出来了，浪费它们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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