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辈子起,我就时常幻想洞房花烛夜是个什么样子,阿娘离世得早没有人告诉过我。
但我在她写的话本里见过,什么颠鸾倒凤,雨打芭蕉,巫山云雨的。
看不懂一点儿,上一世我失身于王麻子时神智不清,嫁给他之后,所谓的肌肤相触只有他揍我的时候,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我的身上。
如今,我依旧不懂。
与江昭棠成婚数日来,我们都处于同房却未圆房的状态。
按他的话讲,就是先打算立业再成家,但事与愿违,所以想着等考取功名再圆房。
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理由。
不过对我来说也算不上大事就是了。
这些日我开心得很,不仅是因为谢二等人安分许多,而且按着上辈子的轨迹,不日乡试就要放榜了。
一想到这,脚上的步子顿时轻盈了不少。
我哼着曲去等江昭棠收工,往日里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县学的,往日里因为胭脂铺的事务繁忙,便没有去等过他。今日破天荒地没什么客,洛婶提前让我回家,可不得去瞧瞧。
县学同我想象中的大不相同,我曾以为像偏僻的村落,哪怕是县学也不见得有多大,顶多一间石屋,里面几张桌椅。
而映入眼前的是座散发着书卷之气的院落,虽然也只有一间可供秀才们读书习字的房间,但这绕过长廊就是个种满绿植的院子。
说起来,我以前从未踏足这个地方,一来是我本就不喜欢听这些经义策论,二来是当时觉得有这闲功夫,不如去看谢珂帮工。
待我到时里面的人几乎都快走光了,我两手扒着门框,眯着眼往里瞧,却不见江昭棠的人影。
有一白衣儒生刚收拾好书籍准备要走,许是抬眼间认出了我:“江娘子是来找张兄的吗?”他见我点头,便热络地为我指路:“他就在后院,你可以进去看看。”
“哦哦好的,谢谢啊。”我赶忙道谢。
目送他走后,我才跨过门槛,朝着那儒生指的方向走去。
绕过后门,回廊一转。
瞧见前面不远处隐匿在树后的人影,我抬脚走了过去,还未靠近,就听见了窸窣的争执声。
如果是旁人的声音,我肯定是拐角就走,但是这声音听起来像谢珂的,我就得控制不住自己去偷听了。
我猫着身绕到红木梁柱的背后,粗壮的柱子正好挡住我的身躯,方便我侧耳听清他们争论的内容。
“谢三公子你可真是会扰人的,见自己弟弟说不通我,自己就亲自过来说。”
令我没想到,先听见的竟是江昭棠的声音。
“江昭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最好趁早收手!”谢珂的嗓音中隐约带着点怒气。
“我不知道谢三公子在说什么。”一声没掺杂任何情绪的轻笑后,江昭棠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想来你应该是后悔了。”
“什么?”
“但是后悔也没用了,毕竟张姑娘与我已经结成夫妻,你是没机会了,谢三公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谢珂的声音蓦地激昂起来,似在恼怒:“谁会喜欢张映荷啊!她这个人烦人得紧,整日跟在身后添乱,半点礼节也不守,胸无点墨又满肚子坏水,整日怂恿莹儿离开,又蠢又坏,若不是张叔是她父亲,谁乐意搭理她!”
这句数落的话讲得又快又急,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像怕沾上晦气。两世了,我以为我已经习惯了,他说再难听的话也不会感到意外。
但真真切切传到耳边时,心脏像被大力攥紧般,令人喘不过气。
原来还是会难过的。
我不想听下去了,转身就往回走,外头的风拍打着脸,吹红了眼眶。
我坐在门口的阶梯上等江昭棠出来,良久,待到我已经平复了心情,后面才响起脚步声,我下意识以为是江昭棠,便猛地起身,结果两眼一黑,整个人往前栽去。
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我的胳膊,猛地往后一拉,我一下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相公谢谢......”我扬起笑抬眼道谢,看到那张怒气还未完全消散的脸时,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四周似乎都安静了下来,耳畔突然回荡起那句话。
“若不是张叔是他父亲,谁乐意搭理她啊!”
我瞳孔一缩,慌乱地站稳身体,与他拉开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