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蔬菜不少,应该是最近新添的。
挑了两个大小合适的番茄,从橱柜第三层拿出两个鸡蛋,再备好面条、香葱和蒜末,几番下来,刚好两份,满满当当。
之后,今辞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又额外煮了些油麦菜,搭配在面条里。
沙发上的桥生仍在熟睡,已经无意识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许是因为这会儿睡觉,大半张小脸都埋在今辞衣服里的缘故,露出的脸颊浸着一丝薄粉,左脸那一小块凹凸不平的皮肤竟也被覆上一层柔和,没有醒时的破碎与颓丧。
茶几上的药盒有的没有开封,有的被拆开后也并未装回去,利培酮、碳酸锂......视线里药盒上的几个字在今辞的眼中格外醒目——抗精神病药。外人眼中的今辞,强大、沉稳、冷静,却在这一刻,在进一步知晓爱人所遭受的病痛之时,彻底红了眼眶。收拾药盒的手,仿佛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腾出一些位置放置碗筷,今辞又进到厨房端出做好的面条轻放在茶几上,回身看向桥生。
今辞的手比起一般人要长上一些,骨节分明,曾经有记者抓拍了一张今辞靠墙站在路边吸烟的照片,掸烟灰的手指禁欲而性感,大家见惯了事业上的今辞,这样流露出一丝个人情绪的今辞,更让人想去窥探一二。
今辞的手指点在桥生小而挺的鼻尖,摩蹭了几番:“桥桥,醒醒,面已经做好了,再不起来,坨掉就不好吃了。”
“桥桥。”
“Freesia。”
“宝贝。”
一声声,带着他独有的温沉。
桥生意识深陷,如同被困在一团绵密且坚硬的黑暗里,身体像被针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梦境中抽离。睁开双眼的时候,今辞眸中的松霜之色刚巧坠入他的眼里,消弭梦境带给桥生的惧意。
将准备的温水递到桥生嘴边,今辞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喝点温水,醒醒神,晃晃脑袋,噩梦飞飞。”幼稚的话语,哄骗小孩子的语气,对于在桥生面前的今辞来说,顺手得不能再顺手。而桥生只是抿着嘴,戳了戳今辞。
缓了下气氛,今辞将桥生没有喝完的温水搁在一边:“好了,吃面条吧,估计有些坨了。但是桥桥,还是那句话,不要勉强,如果觉得吃不下,到时候辞哥去做些蔬菜粥。”
两人坐在沙发上吃面,其实面条没有很坨,只是确实比刚出锅时差了那么一些,但味道极好。
鸡蛋不腥,咸淡适中,配上番茄酸酸甜甜的,桥生那份就算没有全部吃完,也解决了三分之二。
桥生一直处于埋头沉默吃面条的姿势,在今辞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身侧之人的眼泪已经一滴一滴砸在手上。
“辞哥,我很久没有吃过你做的番茄鸡蛋面了。我做不出来,我做了好多次,真的好多次。可是,可是不一样。”
桥生哭得有些哽咽,很多时候,他再也不能像曾经一样控制自己,又或者做回曾经那个桥生。
今辞用纸巾认真擦拭桥生的嘴角,又接着用干净的纸巾拭去那些眼泪:“桥桥,不哭了。”
有次夜里,桥生醒来,去厨房自己做了一份番茄鸡蛋面,可是味道怎么也不对。
他偏执地做了一次又一次,怎么也不像。
他发了疯一样地将东西打翻在地,瓷片割到手指的那一刻,似是唤醒他的理智,最终他蹲在原地,崩溃哭泣。
桥生想,此时的他,至少是此时,他的流泪不是伤心,而是高兴。
一份久违的,重逢的喜悦。
因为,命运在他执意推开今辞的漫长岁月以后,又将他完整地“归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