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昭仪居住在芙蓉殿,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近来格外爱吃酸。坊间有酸儿辣女的说法,故而前朝后宫人人都说,郑昭仪怀的是个龙子,她自己也格外在意这一胎,要求太医每三日就来请一次平安脉,生怕皇子有什么问题。
因贺皇后生有长子在先,自此后宫里就一直没有嫔妃怀孕,郑昭仪是第一个怀孕的嫔妃,她虽然只是嫔位,上面还有贵妃和淑妃,但是宫里的女人总是母凭子贵的,自打郑昭仪有了身孕,芙蓉殿里的一应份例都与妃位无异。
这是皇上吩咐的,也是皇后张罗的,妃位上的两位就算心有怨言也不能说什么。郑昭仪已是嫔位之首,等诞下皇子,势必还会再得到晋升,跻身妃位是迟早的事。她现在提前拥有的这一切,是她迟早会正式拥有的。
看了贺怀君的书信后,皇上忍不住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还该不该去看望郑昭仪。
但是皇后贺知君却道,山鬼正在追查郑家旺,在事情没有完全水落石出之前,郑昭仪未必就有问题。再说了,郑家在汴京一直是小有名气的书香门第,郑昭仪进宫后也本本分分,哪怕有了身孕也没有恃宠而骄,实在不像是心存忤逆的。
当然,最关键的是,倘若郑昭仪真的有什么问题,皇帝突然的冷落只会打草惊蛇,让郑昭仪觉察到自己已经暴露。
所以,他必须要待郑昭仪如往常一般。
当然,贺皇后在看过哥哥送来的密信后,也确实有些不放心。贺怀君只在信中说了山鬼近来的动作,却没有提及王真,这也就意味着连贺怀君都还没收到王真的消息。
戎狄王庭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细作名册被截走,王真是不是也已经遭到追杀。
这一切都不在他们的掌控之内。
倘若戎狄王庭真的已经发现名册被掉包,那他们势必会联络在汴京的卧底,假如郑昭仪真的是戎狄的卧底,搞不好她会选择鱼死网破刺杀皇上。
毕竟马上就到了春天,是戎狄水草丰盛、牛羊肥美、物产富饶之时了,他们经过了一个冬天的蛰伏,养精蓄锐,难保不会卷土重来。
这样想着,贺皇后挽着皇上的手臂,与皇上一起出现在了芙蓉殿。
郑昭仪美貌的脸庞僵了僵——皇上来看她,她为皇上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都是皇上爱吃的,却独独没有想到皇后也会过来。
倒也不是怨怼皇后不让自己与皇上独处,毕竟自己月份大了,也无法侍寝,但她就是觉得皇后突然的出现有些莫名其妙。
贺皇后并非悍妒之人,她为了给皇上博个贤名,自然也会善待后宫嫔妃,劝皇上雨露均沾。
可就是因为贺皇后素来不介意皇上与嫔妃们独处,她的突然到来才让郑昭仪觉得不对劲。
“嫔妾不知皇后娘娘也来了,饭菜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郑昭仪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身子沉得厉害,皇后连忙上前扶起她,笑着说:
“妹妹何必这样客气?是本宫不请自来,叨扰了妹妹。前些日子本宫一直忙于筹备过年诸事,没能抽出身来探望妹妹,听闻皇上今日要过来用晚膳,本宫便想来凑个热闹,看看妹妹可缺些什么,本宫也好帮妹妹都制备好。”
“皇后娘娘实在是折煞嫔妾了,嫔妾如今的一应份例已经逾越了规矩礼制,哪敢再有其它奢望?陛下与娘娘待嫔妾已是千好万好,嫔妾实不敢再给娘娘添麻烦了!”
郑昭仪因家世不算十分显赫,在宫里一直低眉顺眼,说话软软糯糯的,十分惹人怜爱。
皇后拉着郑昭仪入座,三人共进晚膳。郑昭仪一坐下就忙着给皇上盛汤,殷勤地笑着说:
“陛下,用膳前先用些汤水,这样吃下去的东西容易克化。”
“好。”
皇上自登基以来,一直小心谨慎,不论去哪用膳,都会让随行太监用银针帮他一一试毒。一开始众嫔妃还有些抱怨,可谁知连贺皇后的中宫都要例行试毒,众人也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待太监试完毒之后,皇上才接过汤羹,细细品尝起来。郑昭仪忙着给皇上夹菜,皇上和皇后都劝她自己要多吃些,注意身体。一顿饭吃下来,他们并未发现郑昭仪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温柔柔的。
然而,就在皇上与皇后用罢晚膳起身要离开时,一向乖巧懂事的郑昭仪却忽然拦住了皇上,恳求着说:
“皇上,臣妾想请皇上今晚留下陪陪臣妾。”
皇上正欲离开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郑昭仪。只听郑昭仪接着说:
“臣妾近来总是做噩梦,睡不踏实,不是梦见有人要杀臣妾,就是梦见有人要把臣妾肚子里的孩子抢走!臣妾真的怕极了,臣妾想请皇上睡在臣妾旁边,陪着臣妾!”
尽管郑昭仪说得楚楚可怜,可皇上有了防备,并不敢轻易允诺她,遂道:
“爱妃莫怕,你这是过于患得患失了。不要想太多,有朕和皇后保护你,你与腹中龙子都会安然无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