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风还有些凉意,江沧虽奔波了一整夜,但被这晨风一吹,困意倒也没有多少了。只是身子仍是疲惫的,便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昨夜他不在府中,听说瞿惊鸿又发病了,服了药才睡下,如今还没醒。然而,就在江沧刚刚有些睡意,准备起身去床上睡个回笼觉时,瞿惊云却突然闯了进来。
“姐夫,姐夫!”
他这个小姨子一向识礼,十分尊重姐夫,鲜少像这样直接闯进他的房间。
江沧一怔,第一反应就是瞿惊鸿又出事了。但他转念又想,这些年瞿惊云早已习惯怎么照顾失心疯的姐姐了,即使是姐姐又发病了,她也不该这样惊慌。
江沧把解了一半的腰带又重新系了回去,这才从屏风后走出。瞿惊云见了姐夫,竟直接跪了下来,清冷疏淡的脸上鲜少有这样的惊慌。
“姐夫,我对不起你!黄公子……他不见了!”
“……”
黄谆不见了。江沧心头一颤,背后几乎惊出冷汗来,他连忙上前扶起瞿惊云,问道:
“这是何时的事?”
“我……我不知道。”
瞿惊云低下头去,自责地说:
“我昨晚照顾姐姐,没有睡好,今晨便起得迟了些,方才想去瞧瞧黄公子有没有用早膳,这才发现人不见了!我刚才在府中已经找遍了,没有人看见他!”
江沧连忙同瞿惊云一起来到黄谆的房间。黄谆的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上,江沧又打开衣柜,衣服也都还在,他又折回床边,把手伸进被子里,被窝还有一点点余温。
“看来他还没走远,而且衣服也没有带走,想来不是离家出走,只是暂时出去了一趟。”
“那他能去哪呢?”
江沧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
“他肯定是去找他母亲了。”
在曹守拙去找曹静和之前,江沧就悄无声息地把江似锦送到了曹静和那里。
江似锦知道自己的身子一日差过一日,她也不想让儿子看着自己死,这一去只怕就是永别,所以在临走前又拜托江沧买了些布,挑灯熬夜地给儿子赶制了两件夏衣,待到与谆哥儿告别时,已是油尽灯枯。她还安慰着谆哥儿,告诉他自己只是去个清净的地方养病,等身体好了就回来了,让他别挂念。
可黄谆已经十二岁了,并非小孩子了,母亲的病他看在眼里,心里早已有数。他四岁时就跟着母亲回了祖籍,在他最重要的几年成长历程中,都没有黄展鹏这个大叛臣的参与。江似锦把谆哥儿教导得很好,正直,坚毅,比同龄的孩子要沉稳。
江似锦走后,黄谆不哭也不闹,只按时吃饭睡觉,读书习字。江沧偶尔指点一下外甥的功课,但黄谆憎恶江沧,就像憎恶自己的父亲那样。他讨厌卖国贼,可他又无栖身之地,只能靠同为卖国贼的舅舅庇护,他也不好把憎恶写在脸上,便只是表现得对江沧不甚亲厚。
江沧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他已经习惯了百姓们对他的喊打喊杀,外甥不喜欢他也是应该的。可是与黄谆接触得越久,江沧便越觉得这个孩子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话,江沧慢慢觉察到,黄谆可能在暗暗计划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江沧原本想叮嘱瞿惊云,务必多留意黄谆一个人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可他还没来得及跟瞿惊云说,瞿惊云就拿回了从道观取来的谍报。
江沧为了这份谍报奔波了一夜,把黄谆的事暂时放在了身后,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片刻之后,黄谆就跑出去了。
他应该是猜到母亲快不行了,便趁着长辈们都恰巧疲惫困倦的时候溜出去寻找母亲了。江沧没留意,瞿惊云也没留意。
江沧仔细想了想,说:
“谆哥儿不知道他母亲被送到哪了,咱们都没详细跟他说过,只说是送去我一个亲戚家。”
瞿惊云闻言,愈发担忧道:
“只怕这孩子会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找,万一被黄展鹏抓了回去,岂不糟了!”
江似锦与黄谆母子是偷偷跑出来的,黄展鹏见妻儿跑了,为防自己辅佐戎狄三皇子的事泄露,势必会到处找人,只是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以免惊动了想要刺杀自己的人。
所以,黄展鹏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找到江沧这里,只要黄谆不出门,就暂时不会有事。可黄谆偏偏自己跑出去了,而且还是蓄谋已久的,并不是临时起意。
想到这,江沧忽然道:
“不对,咱们都以为谆哥儿不知道他母亲在哪,可他自己风平浪静地筹划了那么久,就等着时机一到便溜走,想必是心里有数,知道他母亲在哪!这个孩子心思很深,少年老成,恐怕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姐夫的意思是说,黄公子已经打听到了他母亲在哪?”
江沧看了看瞿惊云,转身便将元宝唤了进来。江似锦被送去了哪,除了江沧和瞿惊云,便只有元宝知道了。
元宝一进屋,看着江沧的神色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连忙心虚地低下了头,只听江沧沉声问道:
“你是不是告诉了谆哥儿,他母亲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