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会拿什么“好人”“好爹”来标榜自己,可他也确实没干过十恶不赦的事情。
非黑即白,本就是一种武断的评判。
曹守拙甚至都不需要曹静和去编一个谎话来解释自己在长安的这八年,他就已经帮曹静和找好了理由:
“静和,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呢,身手也不简单,你当初进宫去做宫女,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差事,如今想来,你应该还有不少事是瞒着爹的。既然你不肯说,爹就不多问了,过去的是是非非,就让它翻篇吧!你跟唐玉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毕竟,爹还指望着抱大孙子呢!”
“……”
果然,曹守拙的深情不过半刻钟。
一听他提到大胖孙子,曹静和方才还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感觉顿时荡然无存。她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哭早了,真的哭早了。
早知道万事皆能以大孙子收尾,她就不该感动得那么早。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不过,和昌平侯相比,曹守拙还是有几分正道的光的。
曹静和这样想着,也便不再腹诽了。算了,不和他计较,毕竟在救唐玉这件事上,老爹是真的很用心了。
……
唐玉是在入夜才醒来的,曹守拙也一直在床边陪着,一会儿给端药,一忽儿给送吃的。唐玉很不好意思,虽然他还很虚弱,没什么力气,但还是强撑着坐起身来,不想让曹守拙喂他。
但曹守拙却甘之如饴,他这个女婿身上还流着皇室血脉,这是他绝对没想到的。曹守拙一口一个“贵婿”喊得亲切无比,唐玉听了只头皮发麻。他想告诉曹守拙不要那样称呼他,可曹守拙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见他咽下去一口,就赶紧喂第二口,生怕他少喝一口药就好不了了。
“贵婿呀,听话,吃了药,赶快好起来!你爹不要你,我要你呀!你跟着我,一辈子不愁吃喝,我啥也不图,就图你能让我抱孙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唐玉听了,差点呛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而,就在唐玉的身体慢慢有些恢复的时候,江似锦的身体却一点点油尽灯枯了。
江沧此前叮嘱过曹静和,虽然江似锦不想让孩子看着她死,但他还是希望谆哥儿能跟江似锦道个别。如果江似锦真的熬不过去了,他希望曹静和能来江府送个信儿。
这晚,蘅娘着急地到二楼来寻曹静和,将她拉到外间,低声急切道:
“东家,那位住在客房的娘子,可能不行了。”
“什么?”
“我估摸着,她怕是熬不过今晚了。您赶快通知她的家人,来见最后一面吧!”
得知江似锦的情况不太好,曹静和也顾不得连日来的疲惫,赶忙叫上袁乔,趁着天黑偷偷去江府找人。
江府住的人少,灯也极少,倒是门房的一盏灯甚亮,两个孩子正在里面安心读书。
此前,黄谆和元宝发现了江沧的秘密,他们实在太好奇了,便去瞿惊云那旁敲侧击。
瞿惊云只告诉他们,那草垛下面是个地窖,江沧怕百姓们时不时地来家里打闹,便把值钱的东西都藏在下面,还让他们别乱翻。
这个理由虽能解释得通,可黄谆是真真切切地见识过舅舅会武功的。他坚信自己的直觉,他觉得舅舅看上去就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可是,就在他挑灯夜读温习功课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听起来就让人不安。
“元宝,元宝你在吗?快开门啊!我有急事!”
元宝听到是曹静和在叫门,连忙欢喜地跑去开门了,而黄谆握着笔的手却突然顿住了。
米糕铺的曹老板在收留他母亲以后就从来没有来过江府,她突然这个时候过来,听起来又那么着急,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母亲快不行了。
片刻后,不起眼的藏青色马车从江府后门驶出,在黑夜里疾驰,车里的黄谆紧紧地握着江沧的手臂,红着眼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另一辆马车从对面驶来,与江沧的马车擦肩而过。
江沧下意识地看向车窗外,对面的马车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漆黑中,虽然什么都没看清,但他心里却莫名地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马车里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