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知怎的,曹静和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她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一个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的细作,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这种紧张感。
曹静和回忆着方才黄谆同她说过的话,江沧曾告诉黄谆,每当觉得离成功只一步之遥时,都要静下心来复盘一遍来龙去脉,以免疏忽大意,酿成恶果。
忽然间,曹静和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叶库那样一个谨慎的人,怎么会把手上的伤疤那么重要的细节露出来给别人看?
曹静和担心自己是当局者迷,思虑太多,便看向曹守拙,问道:
“爹,女儿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宝贝闺女但讲无妨!咱爷俩谁跟谁呀,只管问!”
曹静和将信将疑地看着老爹,有些心虚道:
“爹,假如有人要追杀您……”
“不用假如!你爹我生意做得那么大,怎么可能不树敌?想杀我的人都得排着队拿着号码牌!”
黄谆:“……”
曹静和:“……”
见曹老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曹静和有些无奈地敲了敲桌子,说:
“爹,女儿跟您说正事呢!”
曹守拙见曹静和不像是开玩笑,这才正经起来:
“好好好,你说你说,爹听着!”
“爹,假如有人要刺杀你,并且追到了这艘船上,你会如何躲避追杀呢?”
曹守拙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不大的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不一会儿便道:
“要是我嘛,我不仅不会被杀,我还要反杀!”
“怎么讲?”
“我会找一个人,特意乔装打扮一下,然后再故意露出点破绽,让追杀者以为此人便是易容后的我,这样,追杀者定会来杀这个人!如此一来,那追杀者便暴露了自己,我只需让自己的人在暗中偷袭,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追杀者诓骗出来,并将其反杀!”
曹静和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就连黄谆也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他们之前发现的那个“老者”,并不是真正的叶库,而是引他们上钩的诱饵?
这分明是一个计中计!
在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曹静和便陷入了沉思。用罢午膳后,她连忙叮嘱黄谆老老实实在包间里待着,哪都不要去了。
半个时辰后,客船停泊在又一处渡口,曹静和照例走出船舱,站在渡口处观望着。
除了跟随其他百姓一起打听郑州府的战况,她也是在等唐玉的消息。
大周谍报组织遍布各地,能有渡口的城池,基本都是运河沿岸较大的城池,一般都会设有谍报组织的据点。
唐玉此前与曹静和约定,倘若汴京那边有消息,他会将谍报送至汴京的据点,再由谍者快马加鞭地接力送往客船即将停靠的渡口,在那里等候。
谍者一个人单枪匹马走陆路,要比走走停停的水路快得多,各据点的谍者们一路接力,将谍报向北传送,他们通过客船航行的时日推算出即将到达的渡口,并在渡口处等候,只待曹静和现身。
所以,每到一个渡口,曹静和都会下船在码头上等着。
她头上的两股梅花钗子和胸前挂着的玉观音就是接头的信物。那梅花是六瓣的,而玉观音虽手托净瓶,净瓶里却没有柳枝。
不多时,一个玉面书生便走了过来,他将曹静和上下打量一番,便低声问道:
“这位娘子也是下船来打听最新的邸报的?”
曹静和警惕地看着对方,道:
“不错,郑州府沦陷,故园失守,我心甚忧。”
对方点了点头,却道:
“娘子不必忧心,贼子难成气候,江山必定稳固,我大周定会四海升平,海晏河清!”
曹静和闻言,连忙瞥了瞥四周,悄声问道:
“这位官人是自己人?”
方才那番对话,正是他们接头的暗语。
玉面书生微微点了点头,连忙从袖中摸出一份卷成筒的邸报,递给了曹静和:
“娘子,这便是最新的邸报,送给您了!”
说完,那书生便转身离去。
曹静和随着上船的人流回到了船舱里,黄谆连忙上前问道:
“娘子,怎么样?这次可有官人的消息?”
曹静和迅速关好门,在桌上将邸报摊开,里面夹着一张小小的字条,字条展开,果然是唐玉的来信。
黄谆也凑上前来,逐字看去。
很快,两个人都冒出一身冷汗——叶库竟然在汴京也弄了个替身蒙骗唐玉,甚至还想炸毁整个汴京。
看来,他们在船上看到的那个“老者”也多半是叶库的替身了。他们若是直接采取行动,一直躲在暗处的叶库只怕就真的要反杀了!
到那时,气急败坏的叶库必定会即刻下令,炸毁整个汴京城。
局势,竟越来越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