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别在这胡说八道。有粮食谁不卖?咱家粮铺正在向他家借粮,我得忙活起来。大家都挤在这,耽误我干活,只怕明天真没粮食卖!”
“哼哼,我看你们就是嘴上说没粮食卖,实则囤积居奇,专门坑咱老百姓!”
……
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声干扰心神。赵榛夹了夹马肚子,催马快行。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等耳边听不到那些声音,才缓缓睁开眼。过了粮铺,沿途越来越冷清。原本开在路边的药铺、金银铺、百货铺子,要么大门紧闭,要么支着一张空洞洞的门,在凄风冷雨中苦苦支撑。
再往前,逐渐见到一些营帐横亘在路当中。抬头看去,巍峨的万胜门城楼高高在上。灰色的墙垛,被雨水打湿了之后,泛着冰冷的寒色。天色昏黑,风雨交加。饶是赵榛披着油毡,衣服许多地方仍被浸湿了。雨水顺着头发,模糊了他的眼睛。赵榛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见手上干净如许,没有任何油污。不由地感叹,夏言为他们易容的手段如此高明,竟然无惧雨水,毫无破绽。又见城楼正中的窗户亮着灯火。只能期盼种彦岑就在那里。否则,折腾一下午拜会不到,白白遭受了一番冬雨湿身之苦。
既然靠近了军事禁地,路上自然又会设置路障。因为下雨,值守的士兵都躲在营帐内。待见到赵榛二人,不得不从营帐中出来盘问。见赵榛出示了腰牌,士兵即便一肚子不满,也不敢怠慢,急忙放行。二人一路畅通,连马也不用下,便到了大西门下。早有一列士兵从城门洞里闻声而来。但是一个个停在城门里,不愿出来淋雨。
赵榛顶着雨,下了马,出示了腰牌,又将名剌递给领头小指挥的。小指挥极不情愿地接过名剌,一问竟然是找西壁指挥副使大人,不敢怠慢,只能出了城门洞,沿着门外的登城踏步,上楼禀报,不一会,急匆匆下楼回复:“种将军有请公子帐中一叙。”
赵榛与朱大泰将马匹交由士兵照料。随着那小指挥登上城墙。登墙的石阶又湿又滑,极不好走。好不容易上了城墙,背后又是一身冷汗。却见前方一群人浩浩荡荡等在风雨中,为首之人正是种彦岑。他穿着棉袍,裹着大氅,不像昨晚一身戎装,正式得有些古板。自有人为他撑伞伺候着,不用担心这连绵不绝下个不停的寒雨,所以神色姿态潇洒飘逸极了。
赵榛颇感意外,想不到这么寒冷阴湿的天气,他会亲自迎出来。种彦岑见到赵榛,话不及多说,好似老友一般,寒暄不过几句,急忙一把拉住他的手,亲热地接入城楼中。
城楼被用作西壁指挥的营帐。楼高三层。为显得正式,种彦岑领着赵榛自正门进了底楼大堂。大堂是召集会议、处理日常军务的地方。与折彦质虎牢关上的大堂摆设相差无几。唯独在正案前方摆了一个硕大的沙盘,非常占空间。只能将周围的桌椅撤掉。所以,与一般大厅相比,此厅却没几个可以落座的椅子。
赵榛浑身寒冷,没有心思细细浏览大堂布设。只顾着着急地脱去油毡,口中白气连连,浑身不停哆嗦。种彦岑见他们衣服多处有些淋湿了,嘴唇发乌,非常关心,赶紧让人取来两套时服,让赵榛与朱大泰换了。待赵榛将湿掉的换上干爽的外衣,披上大氅。厅当中与四下都燃着炭盆,温暖异常。种彦岑又让人取来滚烫的姜茶,关心地看着二人饮下去。
不一会,赵榛感觉浑身暖烘烘的,精神为之一振,一扫刚才懒仄仄的模样。
因为西壁指挥正使在梁门里办公,这儿种彦岑是最大的官儿。所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他毫无拘束,神情极其跳脱。见赵榛缓过劲来,种彦岑对身旁追随之人一挥手道:“你们自去忙吧,无事不要打扰我们师兄弟相会。”麾下将领抱拳领命而去。赵榛看见昨晚在路障后招手的指挥也在人群中。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赵榛一眼。赵榛忽然有所领悟。
种彦岑身边的人都散了,唯独留下位年约四十上下的文士。种彦岑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太学同窗师弟,陈东,陈少阳是也。”又拉住赵榛的胳膊,将昨晚遭遇向陈东简单介绍了一下。
赵榛知道北宋历史上有陈东这一号人物。又见种彦岑另眼相看,知道必是历史上那位著名的人物无疑。略有些惊喜地问道:“可是在宣德门下率我太学生击鼓伏阙,要求诛杀六贼的陈东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