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赵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天意如此,区区人事何足挂齿呀!
众人跟在赵榛身边日子久了,能够听出赵榛叹息背后的意味。不过,众人只当赵榛喟叹折彦质未能抵抗住金军。哪里想到,赵榛作为后来人,内心深处埋藏的那段真实历史,以及对历史以它无情的步伐大步前行,人力究难对抗的深深震撼。这在很大程度上,打击了赵榛的信心。他意图以后来人的见识改变历史。但历史果真如驯服的马匹,任他摆布?一股从未有过的忧惧浮上心田,透过四肢百骸,令他手脚冰冷,浑身如中邪一般,止不住地颤抖。
他这弯小舟,在这狂暴的历史大洋中,是沉是浮?究竟自己能作几分主?
朱大泰见赵榛凝神不语、神色极度复杂,虽然不知赵榛内心的真实写照,但却看出赵榛的异样,便停下话头。
叶复关心事态发展,急忙催道:“南城这么混乱,你们如何碰见任潜?又如何回到西城?”
赵榛也缓过神来,以目追问。朱大泰继续阐述。
后来,夏言见此情景,当机立断,认定今天不可能从南城回到西城,只有先出城再寻找其他回城的门路。众人都想起来,那天伍雄自宣泽水门回了城。那边说不定有些机会。伍雄想了想,也同意这个想法。众人便反其道而行之,不在南城中纠缠,先出城往西城边去再说。
赵榛赞赏地看了看夏言。显然,他在危机时刻做的此决定,起了关键作用。方向一旦对了,其他一通百通。又想到那天二郎神祠前,夏言出头露面,敢于在众人面前与自己议论。可见此人面对突发之事,敢担当、敢作为,实属难得。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朱大泰四人便依言,千辛万苦地挤出宣化门。刚出宣化门,朱大泰眼尖,一眼看见任潜牵着马,孤身站在拥挤的人群外围。当下,他不动声色,与夏言一说。夏言不认识任潜,但按照朱大泰嘱咐,为他擦掉易容的妆束。朱大泰以城外风大为借口,找个衣巾把头包住,自去找任潜。夏言却骗着伍雄先走了。再后来,便是朱大泰与任潜相见,领着他追伍雄去了。
叶复听见朱大泰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任潜的过程,难以置信道:“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便是这么巧!”朱大泰斩钉截铁地说。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天底下若无这些巧合,便没那些故事。
再后来,朱大泰谎称任潜是军中旧友,骗过了伍雄,带在了身边。然后,一行五人一起去宣泽水门前,寻找回城的机会。那里也聚集了一些溃兵。恰好水栅外当值的士兵中,有一人是伍雄认识的一个熟人。平时,伍雄没少给他恩惠。几人又商议着将马匹送给他。这下那人更没有什么话说,口中答应替众人想想办法。好在聚集在宣泽水门前的溃兵全是骑兵,吵嚷了半天,见没有入城的可能,便纷纷骑马散了,另找机会。等这些人群散开,那人找个借口打发走其他看守,接着悄悄地开了一个水栅,用小船把几个人挨个接进城去。
赵榛点了点头,算是了解了他们此行的来回大概。
不过,令赵榛疑惑不解的却是任潜缘何独自突然出现在汴京城外。与他同行的华义呢?他们缘何走散了?投书粘罕大营的事儿又怎样了?此外,玉门渡既破,折彦质大军已然溃散,虎牢关只怕也危险了。不知折彦质现在如何?沈汉留在他身边,又如何了?赵榛也曾预料到此兵溃的结果,为应对此事,在锦囊的写了几份机宜。沈汉做了吗?行得通吗?
这些问题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赵榛心上。但是,无论他如何焦急、如何迫不及待,任潜仍在昏睡当中。在任潜醒来之前,这些问题只能暂且搁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