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信仲不禁由信又生疑,忍不住反问,不过内心又对赵榛所言不自觉信以为真,心境可谓复杂至极。
赵榛未正面回应,只道:“汴京若未陷落,当是最好的事。但万事未虑得先虑失,总是不错的吧?我们便假设汴京为金人攻破,总不会有错?”
此话与姚信仲一贯做派一致,姚信仲无话可说,略想一番,道:“王爷所言有理,确当虑及此后果。但是……”姚信仲望了赵榛一眼,咬咬牙道:“但是,王爷所言是否过于悲观?既然事情尚未发生,则尚在人为之中,既预料到此后果,凭此后果,溯果追因,则万事未必不可为!”
赵榛正想怎么回应他,沈充忽然插话,问姚信仲道:“姚指挥难道未听出来?我家王爷从头至尾不就在尽最大努力保护汴京,着力挽回么?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想来亦不过如此吧?”
赵榛方才挑安顿流民、投书金营一些事告诉姚信仲,确是尽力而为。
这时,屋内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微妙,赵榛默默地注视着姚信仲,脸上浮现关切之色。
姚信仲胆子小,但不是糊涂之人,听赵榛所言、观赵榛所行,已经猜出赵榛或对自己有所要求,当即不顾阻拦,忍着疼痛,自床上下到地面,躬身道:“王爷是在下救命恩人,在下本当为王爷驱使,更何况今天听王爷一番分析,好似醍醐灌顶,若正如王爷所揣测,则目下正要王爷这般人物居中协调指挥,不能坐以待毙……”
这话一出口,姚信仲显然已同意为赵榛驱策。
赵榛大喜过望,赶紧挥手道:“我何德何能,岂敢驱使姚指挥?不过正如姚指挥所言,无论汴京是否陷落,我们都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所作为。”
听到赵榛承诺,姚信仲似乎找到主心骨,精神放松一些:“王爷有何安排,在下无不听从。”
姚信仲情真意切,赵榛不虞有他,将告诉鲍安的计划告诉姚信仲。
姚信仲这才得知赵榛已经说动了鲍安,毫不介意,道:“鲍安一直跟随我,只要我首肯,他不会有变,王爷不用担心。”又指着乐生道:“乐生也一直跟随着我,都是忠心可靠之人。”忽然想了起来,接着道:“鲍安昨夜已经回到营中,为了让他尽快了解我的心迹,我这就让乐生回去通知他,以免他意下踌躇,耽误王爷的大事。”
赵榛笑道:“姚指挥与乐生一起回去更好!”
姚信仲一愣:“在下一并离去?”
沈充等人在一旁急忙劝道:“姚指挥急症初愈,是否在此处再修养几日,观察无虞再说?”
赵榛清楚沈充的意思,是想将姚信仲扣在此处,防止有变,摆摆手示意道:“我与姚指挥乃为国事而议此计划,是志同道合之人,不必顾虑。”
此话一说,显得赵榛的计划正大光明,姚信仲又信服几分。
赵榛金口玉言,众人不再多说。
赵榛关心姚信仲身体,补充道:“当然姚指挥破伤风之疾初愈,要勤休息,按时服药。好在小杨已经多做了几份汤药,便一起装在壶中交给你,记得按时服用。”
姚信仲自然感激万分。他已经退烧,身体机能恢复地很快,想到军中事务繁忙,不能长久无人,又看出赵榛亦有事务处理,确实不必久候在这里。
姚信仲内心坦荡,赵榛不担忧自己离去,还有什么好说的?二人又寒暄了片刻,姚信仲便识趣地告辞去了。他来时驮在马上,回去时已经可以勉强支撑着坐在马上,可见这一趟不是白来,杨家的青柑汤非浪得虚名,亦可见赵榛临时提纯的青霉素当有效果。
赵榛未亲自送别姚信仲,由杨越等人代劳。
众人送好姚信仲后回到屋中,赵榛已经摆好架势,却不是询问火药、手雷准备情况,而是将昨晚与沈充商议过程中遇到的难题,即自哪个城门逃离汴京这一话题摆上台面,与众人一起合计。
此事殊难解决。一番合计,足足耗了一上午功夫,待到了晌午时分才商讨出结果,赵榛赶紧派人秘密知会姚信仲,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此外众人七嘴八舌之间,又合计出另一桩事体,赵榛本不愿答应,但大家心齐得很,矛头一致对着赵榛,毫无转圜余地。
赵榛百般无奈,只能应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