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榛回过头一看,一名普通军士打扮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穿过了障碍,冲着赵榛招手。
赵榛信步上前,一看竟然是种彦岑,顿时又惊又喜,拉住他的手道:“三弟,怎么是你亲自来了?”
种彦岑道:“这等事交给谁我放心?还不如我亲自来!”
赵榛笑道:“正是此理,反正登了贼船,你登还是属下登,还不是一样?”当下不再惊讶种彦岑亲自参与进来,倒是对他肯躬身帮助自己感到万分欣喜。
姚信仲听到来人是种彦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种彦岑是西壁的副统制,当属宋军屈指可数的殿帅身份,竟然愿意以身试法相助赵榛刺杀郭京,可见种彦岑实乃无法无天之徒,亦可见赵榛此人之能耐,竟能将种彦岑收为所用。
姚信仲又听见赵榛与种彦岑以兄弟相称,更加吃惊,未待赵榛引荐,忍不住上前问道:“恩公,你与种将军竟是兄弟?”
赵榛这才想起来,这些天他与种彦岑时常相见,私下称呼顺嘴了,方才无意中自然流露,未更改称呼,却被姚信仲听在耳中。
当中故事,赵榛来不及当场说清楚,只能搪塞几句。
种彦岑也改了称呼,再与赵榛回话时只道:“杨兄,先将今晚的事情办了,咱俩之间的事择日再向姚兄弟解释。”盖因此时赵榛扮作杨越的样子,种彦岑以杨兄相称。
姚信仲见状便不再追问。
三人闲叙片刻后,种彦岑直奔主题,问道:“杨兄,几时动手干那神棍?”
种彦岑知晓今晚将与姚信仲一起行事,所以毫不避讳,有话直说。
赵榛朝东边的城楼望了望,估摸下时间:“再等半个时辰。今日官家大赏全军,三衙与枢密院允许饮酒,城上诸军还未到酣畅淋漓时。我们再等片刻不迟。”
种彦岑与姚信仲自无不允。
赵榛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不过,听说官家在宫内大开宴席,御赐群臣,不知郭京有无去了大内?”说着,又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手雷,道:“今日我与姚指挥在东城守卫时,为歼灭登城金兵,不得已使用了霹雳火球,只留了一只。故到时却要瞅准时机,务求一击而中,否则便麻烦了。”
原来今日赵榛行刺郭京,决定不再像上次那样用刀剑刺杀,而是寻到郭京后,直接用手雷炸死这厮。
种彦岑一拍大腿道:“这霹雳火球,我帐中多如牛毛,早知道多带些过来,不过现在回去取怕是来不及了。”
赵榛道:“无妨,一只足矣。我这霹雳火球乃是改良过的,威力巨大,旨在杀伤,我命之为手雷。而寻常的霹雳火球,多是为了放烟呛人或以声响惊吓军马,爆炸威力非常小,不适合杀人!非我这手雷能比的。”
种彦岑已听他说过手雷的威力,不由地不信,便随赵榛不去管了。
夜幕中,三人如普通的士兵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四周宋军都未在意,没人过来干涉。
这些天来,经过赵榛不懈说服,种彦岑、姚信仲已经彻底认为郭京是妖人,务必剪除掉。无尽的黑夜里,三位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为了汴京前途,谋划着最后的努力。
却不知历史的车轮是否能按照他们的意愿,转向他处……
时间飞逝,城墙上欢声慢慢散去。
赵榛知晓不能再等。再过片刻,狂欢消退,宋军将再次步入正轨,城墙上必定恢复肃穆戒备之色。赵榛当机立断,这就与种彦岑、姚信仲决定动手。
三人不慌不忙,一如饮酒作乐的士兵一般,勾肩搭背,步履踉跄,一步步往南熏门踱去,一路无阻,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南熏门城楼下。
城楼下没有士兵值守。
与一贯灯火辉煌不同,今夜的南熏门城楼到此时还未点灯,沉溺在黑暗之中。
赵榛只当是守城的统制官还在大内吃宴,士兵们未及时点灯所致,抬眼看到城楼东边的附楼前有两名道士把守,顾不上打探郭京在或不在,自北边隐蔽处,慢慢绕到附楼的后方。
四下无人。三人二话不说,抓住楼壁等处凸出之物往上攀去。
赵榛的身手最好,不过种彦岑与姚信仲乃行伍出身,亦不遑多让,片刻间,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三楼的飞檐翘脚。
刺杀这事赵榛已经策划多日,一应细节熟稔于心,上了楼后,他领着种彦岑、姚信仲脱去外套,蒙上脸,再将外套藏好,然后蹑手蹑脚朝郭京居所过去。
三人轻声一跃,从飞檐上翻进二楼游廊。
游廊空无一人。赵榛抬头一看,眼前正是郭京的居室。
三人如入无人之地,如此轻易地靠近过来,忍不住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