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黄老师,带学生来领新书啦?”白胖之人笑着脸对黄文涛招呼道。
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夸张,嘴角两边的肥肉全堆挤在脸部,连三角眼都眯成一条缝,看起来笑容满面、十分亲热,但纪东却敏锐的察觉到他眼神中的一丝恶意,一丝上位者的蔑视和不屑,再看看周围陪同人员露出的冷笑或讥笑声,场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啊,是林校啊!”黄文涛早就发现对面带队检查的林盛斌,那个曾经针对他的履新副校长,是个他不愿意打交道的人。但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随口回应着。
“黄老师,今年分配的学生质量还不错吧,学校还是挺照顾你们这些特级教师的!啊……嗯……!,你们说,是不是啊?哈哈哈!”林盛斌打着官腔,转头望向身旁的跟班们。
“那还用说,教务处给黄老师的十班调配了好几个尖子生。黄老师,你可要找机会感谢感谢林校长,这几个尖子生,可都是林校长对你们这些老教师的专门照顾啊!”据说即将准备提拔为教务处副主任的新生代教师代表田胜功开口逢迎道,言语间带有一丝别样意味。
“是啊!黄老师,作为我校的老牌教师,你是要好好珍惜班里面的这些苗子,用心栽培,不要让他们掉队。”林盛斌也语重心长似的交待道,又似想到了什么,双眼微微眯了眯,补充了一句,“争取来年打个翻身仗哟!到时候分配福利楼,还可以多加几分。你们说,是不是啊!”
周边又响起一阵奉承声和讥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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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边默默观察的纪东,发现黄文涛的眼里瞬间爆出一股无法遏止的火焰,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脸也渐渐变了颜色。
但他很快将自己的情绪平息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学生,强忍着怒火,以一副平静的语气应对道,“这点不劳校领导操心,我的学生,我会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看待的,决不会像某些人一样,把他们当成教学试验品,当作自己晋升的资本!”。
本来就想敲打一下这个老牌教师,借机树立自己威信的林盛斌,顿时变了脸色,平时一直充满笑意的鼓泡眼,此刻射出两道阴毒的寒光,咄咄逼人。
看见这阵势,几名陪同的老师也相互打了个眼色,有的还瘪了瘪嘴。
他们都是近年来新招录的年轻老师,属于学校中的“少壮派”,自然站队到林副校长这一边,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林副校长与这位黄老师之间的矛盾由来,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哼!”林盛斌冷哼一声,“你这话既然说出口,就要有负责的勇气。你认为就凭你带的这几个歪瓜裂枣?还是凭你手里那两个排名在年级百名左右的所谓尖子?到时候学年考试成绩吊尾,没分到福利房,可不要说,我这个校长不讲人情!”说完之后,还不忘用那阴毒的眼光恶狠狠的扫了扫跟在黄文涛身后的几个学生一眼。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大家看着脸色变得有些青白的黄文涛,看着他几次紧紧握紧又松开的双手。
旁边有个带着学生搬运资料,却知晓一些内情的老师,也转头看向他,目光中还带有一丝怜悯和同情。
确实,林盛斌抓住了黄文涛的软肋。
黄文涛一家五口人,长年拥挤在不到二十平米的筒子楼里,母亲常年生病卧病在床,父亲清高却已年迈,孩子都快十岁了,还与他们一张床睡觉,爱人刘青也是一中的老师,家中生活诸多不便,也早就眼巴巴的盯着那即将封顶的教师福利楼了。
然而,从区委和教育局的最新文件来看,此次的福利房分配,主要依据综合评分的高低来排序,虽然还是以老师的资历按资排辈的方式进行,但也加大了年度大考的加扣分比重,尤其是期末考与区域统考的班级排名,加分权重可以占到百分之十,个人年级排名在前十位的,每一名学生都可以加一分,年级全科状元,可以直接加十分。
这份最新文件指示精神,可以说给每一名有资格参与福利房分配的老师较大的精神压力,也给了某些校领导和教务处很多的权柄。开学前的一些暗箱操作,就已经让黄文涛比较被动,颇有起步唯艰、天昏地暗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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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副校长,话不能这样说!”一道略显稚嫩却沉稳悦耳的声音,从黄文涛身后突然响起。
紧张的空气突然被打破,大家纷纷转头,目光看向这声音来源之处。
在大伙的注视之中,只见一个清瘦的男生,从队伍的最后方,坚定的走向前来。
阳光从树冠之间洒落在他的肩头,仿佛给他披上一层金黄的纱,同时也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柔和,然而,配合着他坚定的步伐,却使他更有些飘逸出尘的感觉。
“纪东,别乱讲话!”在他走过身旁时,张巍趁机低着头小声说道。
纪东很隐蔽的对张巍点了一下头,但他的眼神之中始终透露出一丝严厉的意味。
他来到黄文涛身前,缓声对着黄文涛说道:“老师,子不闻,死灰之溺,安同何羞;厕中之箦,终为应候。能忍耻者安,能忍辱者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