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巡逻司署局大厅内,只余下一束昏暗惨白的光芒将门口照亮。
“回家吃过饺子了?”
“吃完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你赶紧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两名值夜的巡逻人员打完照面,很快交接了班。
大厅又重归一片寂静。
而下班出门的巡逻人员,早已经有人在外面等候,等待之人饶有兴致的透过大门玻璃向里望去,不禁问道:
“怎么都除夕夜了还有人报案啊?”
原来在巡逻司署大厅内,靠墙一侧的等候座位上,还有一名青年正佝偻着背,形单影只地坐在椅子上。
他神情麻木,空洞,仿佛没有灵魂。
下班的巡逻人员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叹息一声:
“不是报案,他是在等那个女老板信儿呢。”
提问者恍然大悟:“哦,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失踪者的家属?也难怪,马上大过年了,相依为命的家里人遭遇这种事情,换谁都受不了……”
“走吧。”
两人不再多言,结伴而去。
巡逻司署外的道路上灯火通明,两侧的树上路灯上挂满了彩结与红灯笼,烟花爆竹的声响经久不息,弥漫的硝烟在这座小城的每一处飘荡着。
一年的最后一天,会这样热闹的在欢庆中落幕。
巡逻司署局内。
刚交接完班的巡逻人员给自己随身带来的保温壶里注满热水,又从柜里拿出一个纸杯斟上半杯。
他走近那名椅子上的青年,将手里的纸杯递出:“你还是先回家吧,有消息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家?”青年茫然抬起头。
这一刻,巡逻人员只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名死人。死人的双眼中也跟眼前这名青年一样,没有一点光采。
青年接过纸杯,半晌,他回过神来,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也是,都二十天了......”
这一夜,不知从何时开始翻腾的雪花,在寒风呼啸中为城镇镀上了一层浓厚的白色。
到了新一天的上午,城里从南往北,一眼看到头的街道上都空荡荡的,天地一片刺眼的花白,万物于风雪中端得庄严肃穆。
这新年伊始的雪可要比过去几年的每一场雪都来得凶狠,如果不是因为节假,当地的气象局大概早就给出好几个红得发黑的气象警告了吧?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很深了。
距离北门巡逻司署不远的某一条小巷子里,这条狭窄的道路上忽然多出了一串长长的脚印。
五根紧凑的脚趾清晰分明,从印在雪上的小巧轮廓来看,其主人似乎有一双玲珑有致的美足。
可谁会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天里,连鞋都不穿就踩在雪地上?
咯吱咯吱……
那清脆的踩雪声远去了,而就在这条小巷向深的不远处,有一男子在巷子里的一家公司内无声醒来。
季七睁开眼时,不由自主的被窗外的风景吸引了视线,那凄厉的风雪与他脸上落寞的神情交相辉映。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过年。
自记事开始,不管是在孤儿院还是被领养以后,除夕跨年都不是一人为伍。
季七不是很习惯独处的滋味,这或许是从孤儿院出身孩子的通病,在那里,所有孩子都睡在大通铺上。
即使是离开孤儿院以后有了新家,他也很少独眠,更何况是过年这样的日子里,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也不过是积累了二十四个这样的日子。
屋子不大,一张桌面整洁有序的办公桌坐西朝东。
桌后的办公椅正朝向窗外的方向。
昨夜跨年时,季七就一个人蜷在上面,怔怔地盯着窗外,沉默不语。
后来他大概实在是困了,不知几时就睡着了,连自己不知不觉打开了折叠床,躺在上面这件事都好似忘记了。
季七手伸进裤子兜,将手机摸索出来。
他打开屏幕瞅了一眼,只有两条消息,是备注为“符今”的人发来的。
其中一条为:
“有点事,同乐同乐,新年快乐!”
消息时间来自于四个小时前。
而此刻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十六。
这让季七觉得今天大概会是一个好日子。
八一六,发一路。
他没有赖床,只够一人躺下的窄小折叠床,离地距离并不远,他一下子便坐了起来,双脚落在地上。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大年初一早上睡觉到自然醒。
精神萎靡,膀胱却饱满。
果然睡觉前不能喝太多水……
季七抚摸小腹。
可他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身体的生理反应。
此刻,他更多的是一种疑惑。
“新时代,是什么意思?”
......
“果然是这里没错,可是门是关着的啊。”
公司的院子里,一串脚印竟从外围墙根延伸出来,直抵公司建筑正门前。
整个院子完全被雪覆盖,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道屹立在门前的身影格外显眼。
这是一位披着件米色大衣的女孩。
她瀑布般披散在身后的乌黑长发上此刻沾满了冰雪,而不算厚实的大衣遮住了她的臀部。
可再往下看,一双圆润修长的美腿包裹在单薄的淡蓝牛仔裤里,裤口外是明晃晃的白色。
她站在雪里,白皙的脚踝快要被雪完全淹没。
她没穿袜子也没有穿鞋。
此刻,她还在自言自语:
“翻墙进来是不是不太好,可是确实是这里呀,那我要不要敲门呢?呃……”
她抬头看着眼前三层楼高的建筑物,在这栋楼的顶端,矗立着四个巨大的红字招牌:
玉兴地产。
“人类的语言,有时候真的是很难理解。这四个字明明我都能get,但组合到一起,我怎么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而且这么小的地方,能容纳我住得下吗?”
女孩的脸在这天寒地冻中依旧富有血色,几缕因面颊温度而融化的雪水,将头发打湿,黏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她好似浑然不在意般,眨巴了几下眼睛,眸中思索的灵光一闪而过。
“哦哦,对了,住得下,母亲之前说过不能露出原形,能住得下,能住得下......”
事实上不管能不能住得下,她都决定看看有没有人再说。
咚——
咚咚咚......
连绵有力的敲门声,顺着楼梯走廊传到了二楼某间敞着门的办公室里。
季七当然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