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大师觉得有何不妥么?”
朝仓宗滴面露难色:“我们朝仓氏能拥有如今的声望,靠的不是武力,而是道义。数十年来,朝仓氏安居越前从不觊觎他国领地,即便出兵也多是纾困救难、匡扶大义,因此百姓安乐、四邻归心。如今,却要在邻国内乱方息之时,趁火打劫,实在有悖贫僧的信念。”
这位朝仓家的元老级人物,既是“越前之战神”,也是朝仓孝景的叔祖,他表达了反对意见,着实让朝仓孝景有些意外。
“大师,不是我趁火打劫,是那武田氏咎由自取。”朝仓孝景试图解释道:“您也看到了,前后不过二十年,自元信公晚年起,这若狭就未曾安定过,光我们朝仓家出兵协助其镇压家臣叛乱旧有两次,如今他内部又是乱象频生,已然是盗贼四起,民不聊生。本家如今出兵,乃是顺应天意。”
朝仓宗滴一生都贯彻一个“义”字,朝仓家能成为近畿、北陆的翘楚,很大程度上也是源于周遭大名乃至幕府对朝仓宗滴的尊敬。如今得知朝仓孝景要背弃自己一以贯之的“信义”,朝仓宗滴很是失望:
“两家为邻近百年,虽有摩擦,却不曾真刀真枪地对垒过,冒然出兵,怕是会损害本家好不容易积累的声望。”
一心想借此机会开疆拓土的朝仓孝景,显然不像他这位叔祖,是不会被所谓“声望”“道义”牵绊住的。早早他便看清了,朝仓家四下出兵支援各地大名,最终除了好名声,什么都没换来。
如今已正式获得越前守护的役职,算是完成了朝仓氏先祖政治上的夙愿。下一步,就该在军事上、领土上更进一步了,弱小、分裂且交通便利的若狭国,相较周边的加贺、飞驒、美浓、近江,无疑是小试牛刀的不二之选。
心意已决的朝仓孝景,面对朝仓宗滴的担忧,引用了一句中国的古话: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这可是彰显本家威望、扩充本家势力的绝佳时机,请大师放心,只要拿下了若狭,我保证一定善待百姓,让他们和我越前的百姓一样安居乐业、衣食无忧。”
“既然主公心意已决,贫僧便不再多言了。只是贫僧有一个请求……”朝仓宗滴轻轻叹了口气。
“大师请讲。”
“此番征伐若狭,能否让贫僧担任军奉行,代主公出阵。”
委任一门众担任军奉行代替当主出征,是朝仓氏数十年延续下来的惯例。例如,历史上的朝仓宗滴,先后服侍三代家督,戎马一生,不算随军出征,光是作为军奉行出阵就有十余次,且胜多败少,这也是其“越前之军神”称号的由来。
“大师,您不主动请缨,我还真不好意思开口。”朝仓孝景赶忙给朝仓宗滴添了些茶水,笑嘻嘻地说道:“若是那国吉城能无血开城,剩下的战事我派咱们朝仓家的小辈们前去也无妨;可若是栗屋胜久坚持不肯投诚,那就真得劳烦您出马了,椿峠那地形地貌,势必要有一场恶战,也只有您能指挥得当了。”
“贫僧明白,但是也请主公答应贫僧,若是这国吉城一个月内打不下来,便准许贫僧率军撤退,不再做无谓的战斗和牺牲。”
“哦?此话怎讲?且不说有大师出马,此城旦夕可下;即便中间出些差池,那为何要设一个月为上限呢?”朝仓孝景好奇道。
“战端不能轻启,一旦开启必须考虑天时、地利、人和,武田氏素来和公方、管领交好,不出一个月,两方乃至朝廷都会出面调停,特别是细川氏,兴许还会派出援军,这种情况下,便会失去天时;
后续即便拿下国吉城,其身后的三方、大仓见等坚城怕是已做好迎战的准备了,这便是丧失了地利;
最重要的一点人和……通过这次‘宫川之乱’,贫僧觉得,武田氏这个新家督可能不是平庸之辈,在他的带领下,若狭可能会有新的气象,届时战斗不顺,本家怕是连人和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