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将她留在身边，平日里洗衣做饭她都擅长，您得闲指点她几句就行。”

符启了然。

这战士如此急切，也是被逼急了。

先遣部队明日就要出征，若是将女儿单独留在后方，一旦他有个闪失，恐怕女孩为奴为婢都算好。

残酷才是林胡的本色，对于战死部落民的财产和妻小，哪怕是同族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侵吞。

那父亲将金条朝符启一推，整个人趴伏在地毯上。

他作为一名普通战士，根本没有与萨满沟通的资格。

他十分清楚，一旦惹怒眼前的这位古怪老者，自己的下场将极其恐怖。

但他别无他法。

当知道自己被划拨给伽汗，成为先遣部队的一员时，他几乎绝望，与女儿抱头痛哭。

伽汗作为克难盟的新星，其残暴和好勇斗狠早就如雷贯耳。

成为他的族人，虽然立功的几率极大，但同时，伤亡率也是一个极高的数字。

早在伽汗还没领军时，他所在部落的上百名战士，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作为诱饵全军覆没。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女儿昨夜忽然告诉他，自己能够操控外物。

他想了整整一夜，最终决定将女儿带到传闻中慈悲心肠的萨满这来。

虽然他不知道女儿到底有何种天赋，但这样的能力，必定不属于凡俗。

刚见到符启时，他仍有些犹豫。

这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位萨满吗？

整个人藏在一张毡毯中，根本不像良善之辈。

他虽然急切，但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然而请求一出口，他就深知自己再没有退路。

超凡的威压，凡人哪怕触及一丝半点，都足够凌驾于千军万马之上。

在那一刻，一种在妻子死后很久没有出现的情感再次燃起。

野心。

不过野心寄托的本体，不再是他自己，而是他的女儿。

他仿佛看到女儿跻身超凡，进入汗帐，站在那些头戴黄金饰圈的长老们之中。

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

符启的话语将他的思绪打断，他忽然感到背后已经湿透。

“留下吧，她将是我的徒弟。”

“你们都站起来。”

也不知是被女孩的父亲打动，还是有合坎这个先天咒师的例子在前，符启竟然应了下来。

他有徒弟了。

“谢谢您，您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慈悲心肠，您真是神的化身......”

那名父亲眼中骤然闪着泪光，吩咐身旁的女儿：

“还不快站起来，拜见师傅。”

女孩仍有些羞怯，却连忙起身。

跪坐已久，腿脚有些酸麻，她忍不住打了个踉跄。

脸上飞快流过一抹慌乱，屈膝行了个林胡礼。

符启内心哂笑，却还是语气严肃：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她叫伊晴，她的母亲，是索卓洛部的人......”

父亲连忙替女儿回答。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女儿有名有姓。

符启对他的抢答也不在意，而是朝那父亲扔去一块巴掌大小的兽骨。

这是合坎交给自己的信物，有这东西，那伽汗行事也会收敛几分。

符启也不想自己刚收的徒弟，转眼就要经历丧父之痛。

“拿着这东西，在伽汗那随便找个百夫长，就说你女儿已经拜入珑康萨满帐下，他们不会亏待你。”

珑康，便是符启如今身份的名字，作为架桑早年的徒弟，少有人知。

“谢谢，谢谢萨满。”

那父亲看不出这是何物，但既然是萨满交给自己，必定不是俗物。

如今看到符启如此上心，他也安心了几分。

此刻，这名战士一桩心事已了。

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再要求任何承诺了。

他连声嘱咐女儿，在毡帐中要勤做家务，不要好逸恶劳，若有请教的机会，一定要虚心......

伊晴连声答应，眼中闪着泪花，鼻尖泛红。

父亲将包裹留下，掀开门帘，朝符启再拜，毅然走入风雪之中。

符启望着这一幕，内心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