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一城推着电动车走不快,时夏山地车骑得也不咋样,最后两人一起推车往回走。 夏末的风吹在身上,微醺中带着软绵绵的错觉,路旁的梧桐树尚没有步入秋季的自觉,依旧枝繁叶茂的舒展着自己的枝条。 推着车并排而行的男孩女孩,穿着同样的蓝色校服,一个身形颀长,一个高挑纤瘦,从远处看过去,那是青春的张扬。 偶尔响起鸣笛声伴随着夏蝉最后的倔强传入耳中,多了几分不真实感。 “沈一城,你累吗?”时夏偏头‘关心’沈一城。 沈一城又不傻,某人越走越慢,他也不是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 “能说吗?” 沈一城目视前方,“并不想听。” 时夏,“......” 转过街角,终于看到了超市,时夏顿时像打了鸡血一样,来了劲头,推着山地车健步如飞。 “时夏。”沈一城突然开了口。 时夏头也不回,“怎么了?” 隔了几秒,身后人才开了口,声音低沉带着些微的警告与...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如果你要伤害我妈妈...”这样的时夏有些反常。 “沈一城...”超市近在眼前,时夏停好车,转身。 沈一城刚才要说的‘我不会原谅你’几个字被时夏的话打断,梗在了喉头。 时夏对上沈一城的眼睛,“对不起,沈一城,我跟你道歉,那天我冤枉了你。” 因为这个事儿,时夏对林韵道过歉,同时家欢道过歉,但面对沈一城,要想说出口实在是太艰难,可是今天,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她便说出了口。 其实,这件事儿根本就没闹出什么大事,旁观者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时夏伤了,但是很轻,甚至可以忽略,而被她冤枉的人则一言不发,不闹不辩驳。 说到底,不过是孩子之间的打闹,实属正常。 可是在很多年以后的时夏想来,这却并不是一件小事,她与沈一城虽然从未亲近过,但确实是从那一天开始失去了相交的可能。 没有什么可以弥补。 时夏能做的只是道歉。 如果道歉可以消除一切。 时夏不会吝啬‘对不起’这三个字。 时夏在跟他道歉? 时夏歪着脑袋等着沈一城给她一个回应。 沈一城默默看了她半天... 直到林韵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走出来,“终于回来了,夏夏,你去哪儿了?快,先过来洗手吃饭...” “好。”沈一城应了一声,转身往超市里走。 时夏懵了一下,这样就完了? 她这么真情实感的道歉,他连点儿反应都没有? 时夏对着沈一城的背影踢了踢腿。 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发泄一下。 时夏也没想到沈一城会突然停下脚步。 然后 一脚揣在了沈一城的小腿上。 沈一城身形不动,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好像有些尴尬。 ...... 时夏挠挠头,低着头绕过他进了超市。 沈一城这厮的小腿还挺结实,不愧是十八岁的少年。 年轻就是资本啊。 午饭是在超市里的内间里吃的,就是那天时夏看到沈一城吃饭的地方。 小房间里堆了些杂物,放了锅碗瓢盆,一张小沙发,一个茶几。 饭菜放在茶几上,四菜一汤。 很家常的饭菜,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醋溜土豆丝,外加一盘可乐鸡翅,还有一个紫菜蛋花汤。 “夏夏,中午比较匆忙,饭菜简单点儿,等放假阿姨给你们多做点儿好吃的。” 时夏眼眶突然就红了,吧嗒一下掉起了眼泪。 林韵顿时手足无措,忙扯了纸巾递给她,“怎么了,夏夏,是不是不好吃?” 时夏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了一声,“没有,就是很久没吃过我妈妈做的饭菜,有点儿想她了。” 林韵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妈妈会希望你快乐的。” 只有时夏知道,这顿饭带给她的感觉有多复杂。 这是一种家的归属感。 她一个人独行那么多年,临近死了,有个人回来陪在了她身边。 时夏的归属感来源于坐在她对面的那个为她送了一个肾的人。 这种感觉是连时家欢也没能给她的。 时夏从自己碗里夹了一根鸡翅放到沈一城碗里,瓮声瓮气,却情绪饱满,“多吃点儿。” 沈一城抬头,夹起那根鸡翅扔回她碗里,“别以为我没看到你眼泪全掉鸡翅上了。” 林韵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人家夏夏是特地夹给你的。”说着,林韵把那鸡翅又给他夹了回去,“夏夏夹给你的,吃了。” 在林韵看来,这是时夏为了之前的事情在同沈一城讲和,只要有人先迈出第一步,这事儿就算是完美解决了。 在时夏看来,那鸡翅就是因为沾满了她的眼泪,被她嫌弃了。 沈一城看着再次回到碗里的鸡翅,夹起来咬了一口。 不知道有没有掉上鼻涕。 因为两人在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所以吃饭午饭没时间午睡就要去学校了。 林韵拿了两个保鲜盒,里面是切好的水果,“一人一个,下午吃。” “夏夏你电动车的电没冲多少,不要骑了,要一城载你去学校吧。” 时夏不住的点头,这办法甚好。 “妈,她还有一辆自行车。”沈一城微微蹙眉。 “那自行车老掉链子,不好骑。”时夏忙道。 时夏笑眯眯的看着沈一城,后者已经跨上车,双腿撑地。 时夏看他的背影,觉得他心不甘情不愿,合理推测他现在应该在后悔,为什么要在山地车上加个后座吧。 时夏坐在沈一城的后座上美滋滋。 午后有些许的热,沈一城脱了外套塞进了时夏的怀里,此时只穿着一件白衬衣,风吹起,扬起了他的衣摆,露出精壮的腰背。 时夏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最后阿弥陀佛 他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啊... ...... 可是,他已经成年了啊。 时夏最终还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的摸上了他的腰。 嗯,手感不错,好像比小腿还要硬些。 下一秒,时夏的爪子就被某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掉了。 时夏,“......” “我要掉下去了。” 换言之,不抓着你我坐不稳。 “抓后座。”某人的声音毫无感情。 ...... 时夏对着他的后背皱了皱鼻子,还是老老实实的抓住了后座。 自行车穿行在林荫里,眼角是不断后退的人车,还有不断变换的光与影。 时夏偏头,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年轻朝气。 时夏不由又想起那一夜,坐在天台上与她一起抽烟的那个男人。 她借着点烟的机会靠近他,又远离他。 那片刻的时间里,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晦涩。 那个沈一城与现在的沈一城很不一样,可是这一刻,在这喧嚣之中,在她身前的这个少年好像又与那个男人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无论何时,他都是沈一城啊。 时夏轻轻伸手拽住了他衬衣的一角,攥紧。 时夏说,“沈一城,你走吧,你的肾,我不要,我也要不起。” 沈一城直接伸手将燃到指尖的烟蒂掐灭,然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拽住她的手腕把她往天台的边缘拽。 沈一城指着楼底,“敢不敢跳下去。” 时夏望下去,二十八层楼的高度,底下是零星微光与无尽黑暗。 “你疯了吧,沈一城?”时夏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了。 夜晚的风吹着他衣摆,他扯开风衣将她裹进怀里,低头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很用力,很用力。 “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时夏,你选吧?” 时夏愣神的三秒,沈一城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那就一起死吧。” 时夏几乎是尖叫出声,“...我要,沈一城,我要你的肾...” 时夏毫不怀疑,那一刻,沈一城是真的要抱着她跳下去。 沈一城,这个人,真他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