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者,或许正是形容他这种人。
“你……”
独孤博嘴唇翕动半晌,却无法从喉咙中挤出一個完整的词汇。
身为好友他想大声呵斥对方的“糊涂”,劝说其爱惜身体;但身为曾经的“患者”——利益既得者,他却无法谴责对方分毫。
他甚至无法不讲道理地苛责那些病患的家属,哪怕对方并不知晓白术付出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独孤博的儿子,儿媳均死于蛇毒。
他知晓至亲离世时,无法言说的哀痛与悲伤。也能够理解家属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挽留亲人的愿望。
种种身份叠加,原本气势汹汹的独孤博骤然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包括他们的师父在内,我的历代契约者,无不短寿而终——”
长生的语调也没了往日的欢快,她绕在白术的脖颈处,平静地诉说着事实:“一次又一次,无论我怎么给他们提醒,为他们调…都改变不了这结局。”
白术的双眸从杯底移开,察觉到独孤博的纠结,嘴角扬起一道淡淡的笑容。声音不大,却极其坚定。
“既然眼前有值得挽救的性命,而我又知道挽救的方法,那有什么不救的道理?”
原来世间真有这般至纯之人。
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独孤博盯着一如往常的白术,恍惚间从他身上中看到了长生口中所说的历代契约者。
至善之人得此秘法,却比常人,更容易被这忤逆生死的奇迹吸引。
即便他们比谁都清楚结果会如何,但面对芸芸众生的悲呼哀鸣,至亲挚友的生老病死,终究还是会动用非人的力量。
就如扑火的飞蛾,在众生皆苦的长夜中,追寻超脱生死的希望。
白术……也会成为其中之一吗?
“呵呵…”白术轻笑了一声,这才让独孤博意识到自己竟无意中念出了心中的疑问,好在对方并不吝啬真正的答案。
“至于我,大概就是那只即想追寻光明,又不想被烧着的蛾子了吧?”
畏惧烛火,却又向往光明。
既想救人,又想救己。
这一刻,独孤博发现自己的心声意外地和长生的吐槽合二为一:“这也太贪心了吧。”
面对这等诉讼,白术倒显得怡然自得,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一切,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若不贪心,那还是凡人吗?”
承认自己的野心,也深知凡人的局限。不用过多的言语,独孤博已然明晓对方所走的“道”究竟是多么的曲折而又充满荆棘。
但,这才是凡人,不是吗?
为了所谓的目标,野心,一路向上爬……哪怕中道崩殂也心甘情愿。
独孤博这一生,不正是这样走过来的吗?
怎么老了,反而忘记了呢?
独孤博的瞳孔开始聚焦,心中的迷雾悄然消散:“那就,向月亮上飞吧,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