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赞看着城下的信使,又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平阴军,知道自己不可能守得住漕河镇了,但想到关胜,咬牙喊道“我乃大宋郡马,岂能降贼,要战可,要降,不可!”
城内军士听到宣赞的话,齐声大呼了起来,姜德看着士气不降反升的漕河镇,对许贯忠道“宣赞等人都是良将,死于此地过于可惜,我必要生擒之!”
火炮的轰击继续着,只是位置改为了城门,姜德不再期望宣赞会不战而降。
火炮轰击了一炷香,被加强的城门还是被火炮砸开了,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个镇子罢了。
随着城门被炸开,等候多时的朱仝、姜信泰各率一只兵马冲杀了进去,林冲和董平则带着骑兵环绕着整个战场,确保漕河镇一个人也逃不出去。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宣赞不过三千人,虽然刚刚被宣赞鼓足了勇气,但这些宋军根本没怎么上过战场,面对面的厮杀时顿时被杀得一边倒,平阴军每班每排都组成了小阵,近的枪刺,远的弓射,宣赞带着亲兵几次突击都被朱仝或姜信泰挡了回来。
宣赞此时满脸是血,他看着被包围屠杀的军士,狂吼一声,手握大刀再一次的突击,朱仝深恨他抓了雷横,喝道“让我来生擒了他!”
宣赞见平阴军中闪出一员战将,也有着临死抓一个垫背的心理,嘶吼着扑了上前,朱仝手中朴刀猛地一个上挑,挡住了宣赞的一刀,二人齐声大吼,两把大刀都疯了一般向对方身上招呼,但只数招,朱仝就落了下风,毕竟宣赞是以死相拼,几乎都是以命换命的招式,朱仝哪里愿意和他换命,一时间居然被压制了。
朱仝又气又羞,脸涨得通红,此时战事渐渐到了尾声,见事不可为的宋军大都投降了,唯独宣赞和他的亲兵还在拼死战斗。
姜德也和许贯忠一同进城了,看着二将相拼,身上都有了伤,要不是二将都穿着良甲,早就该躺下一个了。
“宣赞,你看看四周,难道你还要死人吗?”姜德大声喝道“此战乃你等挑起,难道你就不该让这些军士活着回家吗?”
姜德的吼声中带着内力,一下子将二将从厮杀的氛围中喊了出来,宣赞通红的眼睛渐渐清明了起来,他四周看了看,发现只剩下自己不到二十人被包围了起来。
他仰天长啸道“都住手!”
朱仝慢慢的收刀退回本阵,早有医护兵冲上来帮他解开战甲,包扎伤口。
“你可是平阴侯?”宣赞看向姜德问道。
“本侯便是姜德。”姜德上前说道“宣郡马,你们都是我汉家将士,应该死于保家卫国,而不是此处,还请郡马以将士性命为重,放下兵刃吧。”
宣赞回头看来看自己的亲兵,叹息了一声说道“某家得郡王大恩,却害死了郡主,已经是大错,焉能再害郡王?”说罢,倒转刀口对着自己的腹部便捅去。
“庞万春!”姜德话音未落,宣赞就先哀嚎了一声,一只箭矢正中他的小臂。
“生擒!”姜德喝道,数十军士猛扑了上前压住了还想拿刀的宣赞,姜德看向其他宋军“你等还想顽抗吗?”
这些军士对视了一眼,纷纷放下了兵刃。
漕河镇被平阴军攻克!
姜德马不停蹄,留下受伤的朱仝守卫漕河镇,率其余兵马继续向仙源进发。
仙源
仙源也就是后世的曲阜,做为圣人故乡,这里世代的县令或主簿都是衍圣公府中人,甚至在之前九品中正制时期,兖州的知府几乎都是孔家子弟。
但姜德的目标却不是仙源县城,而是仙源县城外的衍圣公府。
衍圣公府并不在城内,而是在城外,毕竟,对于衍圣公府来说,县城实在是小了些。
至于安全问题,别说衍圣公府外的厢军,就是府内,也有数百家丁,哪里有毛贼敢惹上门呢。
但当平阴军正在逼近的消息传来时,衍圣公府百年的安宁顿时被打乱了。
“你你再说一遍!”当代衍圣公孔端友听着家丁来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家主,小人亲眼所见啊,那骑兵的烟尘都遮天蔽日了,要不是小人马快,都不一定回得来。”
“刘豫匹夫!竟然敢放贼军到仙源!”孔端友又急又气,他看向边上一人问道“从父,你说那姜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侵犯我衍圣公府吗?”
被称为从父的是孔传,乃孔子四十六代孙,他是此时衍圣公府内辈分最高的人。
孔传连想都没想就说道“他一定会!他不仅仅会,还会逼迫我们承认他是山东之主!
子交,此事万万不可报以万一之幸,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孔端友急着搓手道“仙源兵马不到三千,虽然可以紧急召集上万壮勇,但我怕不是平阴军的对手啊。”
孔传摇头道“老夫不是要家主迎战,而是要家主立刻带着家宝离开仙源,取道徐州去开封找朝廷求救。
贼军之势,远远超过吾等之前所料,仙源必破,但圣人牌位却不能被贼人玷污。
家主当带“孔子及亓官夫人楷木像”、“唐吴道子绘孔子佩剑图”和“至圣文宣王庙祀朱印”等物立刻离去,留下一族人和贼人周旋。
如此一来,日后无论朝廷和平阴侯谁胜谁负,吾族都可以继续在此安身立命。”
听到这话,孔端友愣了一下,问道“从父难道以为拿姜德可以成事?”
孔传抚须笑了一下,先让四周下人退下,然后说道“自汉高祖斩白蛇以来,历朝历代哪里有过三百年的国祚?
东汉西汉实为两朝,均为十二帝则乱,魏晋不过百年,隋二世而亡,唐虽先后有二十一帝,但却是因明君频出且无外患。
而我朝,已经九帝,又有金国兴盛于北方,其形极似五胡乱华之前兆,天下大乱在即也。
老夫以为,天下不过乱治循环,如天下再乱,宋不亡于金,便是亡于这姜德,既如此,何不先投下一子,以备无患。”
孔端友还没到孔传这个年纪,有些事情虽然脑子里会想,但要他这样**裸的说出来却做不到,他吸了口气,又问道“这姜德可是一直反对我儒学的,其麾下天翔学子,多学杂学,这”
孔传哼道“难道他比昔日的曹操还要霸道吗?曹操为了弘扬法家,杀边让、孔融先祖,可后来呢?还不是要靠我儒家帮他镇守天下?
别看他此时对儒学不屑一顾,可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让皇帝安稳的无上法门。
日后他如果当了皇帝,难道就不想子子孙孙都当皇帝?
只要他想,难道还能离了我儒家?”
孔端友仔细一想,不由大以为然,在他心里,只要孔家的地位能保持,只要孔家能千秋万代下去,其他的都可以无所谓。
孔端友立刻找来自己的胞弟孔端操留守,自己带着核心家族成员,携带家宝南下徐州去了。
姜德的大军正在慢悠悠的向仙源靠近。
“许先生,现在的仙源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你说是泗水的援军先到,还是兖州的援军先到呢?”姜德骑着马对边上坐在车中的许贯忠问道。
“按照路途,应该是泗水军先到。”许贯忠回道。
姜德点点头,说道“但我要的是兖州,不知道兖州战况如何了,刘豫奸诈,我担忧师兄过于刚正了。”
许贯忠笑道“侯爷莫要担忧,卢军长已经是沙场老将了,何况只是要困守兖州罢了。”
“有斥候来报!”李忠指着远处说道,姜德看去,见一骑飞到自己面前,拱手报道“报侯爷,仙源县城门大开,似乎不战而降。”
“不好!”姜德咬牙道“我小看了孔家的无耻,他们居然敢不战而降,如此一来,我军围魏救赵的计划就失灵了,反而会被兖州知道卢军长的虚实。快让林冲和董平来见我!”
没一会儿,林冲和董平便来到姜德的面前。
“二位将军,仙源已经城门大开,我猜测孔家已经逃走了,如果让兖州知晓仙源已破,那么我们要拿下兖州就要不少功夫了。
董将军,你带一千骑兵,立刻去西边泗水渡口,确保仙源无人逃亡兖州。
林将军,你也带一千骑兵,立刻过泗水去兖州以北,也一样,不能有人从仙源逃往兖州。”
二人拱手遵命,姜德再喝道“传令三军,加快行军,赶往仙源,再分派兵马,给我围住那些儒家大族!”
“遵命!”
仙源城
平日里游人如织,学子众多的仙源城此时却是家家闭户,门可罗雀,没有守卫城池的兵马,但也没有欢迎的人群,似乎这里是一片死地一样。
姜德来到仙源县的县衙,看着被高挂在县衙门口的印章,一个衙役都头等在那里,见到姜德等人拜道“孔县令见大军前来,不忍生灵涂炭,故而挂印封库,已经离去了,临走前让小人祈求侯爷看在同为朝廷效力的份上,勿要劫掠百姓。”
姜德立刻明白了孔家等人的心思,这是在告诉自己,不会给自己捣乱,但也请不要危害他们的利益。
劫掠百姓,有什么百姓可以劫掠?还不是他们这些儒门大族。
“侯爷,当代的衍圣公已经逃走了,留下来的是他的胞弟孔端操。”许贯忠走过来报道。
“兖州还没破,不急的见他们,先晾一下也好,让当地谛听局的人将各家关系整理为文报我。
另外,泗水还有数千兵,尤其祝彪在那,必须生擒后血祭即墨城外的亡灵,让姜信泰率本部兵马去拿他。”
“属下这就去办。”许贯忠退下后不久,董平和林冲都来了战报,各截获了不少儒门信使。
姜德招来众人问道“我本想围魏救赵,引蛇出洞,但现在魏没了,你等如何看?”
庞万春拱手说道“侯爷,有我的火炮在,何必如此麻烦,给我半日,必可砸开兖州。”
许贯忠摇头道“不可,兖州兵虽少但将勇,帅虽弱但心齐,据我刚刚得知,兖州军不少中坚军官都是此处儒门大族子弟,没有得到各家主命令,轻易不会投降,即使我军攻破兖州,近战损失也不会小。
侯爷,我军的大敌可不是刘豫,如在兖州折了锐气,此战就虽胜犹败了。”
姜德点头道“正是此理啊。”
一个参谋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军已经攻破兖州,何不让这些儒门写信劝降。”
姜德摇头道“如此还不如强攻。”
这里面有很深的政治博弈在,姜德不想解释太多。
“侯爷,如能有儒门大族子弟能去诱敌就好了。”又一个参谋起来说道。
“活的不可信,不如让死人去。”一人说道。
“死人?张普,你仔细说说。”姜德觉得有趣,寻声问道。
张普是此次出征的副参谋长,是许贯忠的副手,长期为许贯忠左右,他起来说道“我军有骑兵之利,真的让一人全须全尾的去兖州,反而不可信,不如找一儒门核心子弟,携带书信,书信字迹也不需要太清楚,大可被血汗所污,再派数军士将其射杀,令其伏在马上奔向兖州,其余的事情,兖州城中的儒门子弟自然会为我们去做的。”
众人一听,大觉得是妙计,姜德回头问道“可有平日作奸犯科,但却未走的儒门子弟?最好为孔家。”
边上的当地谛听局负责人立刻回道“有一人名为孔祥,按辈分还是衍圣公的叔叔,今年已经四十,却还是到处招花惹草,尤其喜爱良家少妇,只是因为是孔家嫡系,故而无人敢问罪。”
“就是此人了,另外还要麻烦许先生仿照信件一封,林将军那里就有缴获,令其立刻送来。”姜德对许贯忠说道。
“遵命!”许贯忠应道。
“传令卢军长,一旦兖州军出城,务必截住其归路,不可有误!”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