轵邑城中,人人都穿着簇新的衣裳,脸上带着辛劳一年后满足的笑容。花灯如海,人群熙来攘往。小夭让云奴去医馆等她。
小夭随着观赏花灯的人潮,一直不停的往前走着。经过长街,走过陋巷,也不知看了多少盏花灯。小夭的脸上平和如水,可内心却有着希冀和雀跃,她知道自己要去哪。
当小夭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门后却已没了那位独臂的老人。如今,灶冷锅空,屋寒灯灭,四周漆黑,没有人声。
屋内的旧木案上,有一个灵位,却还没有残香。
他还没有来......
小夭看着灵位,点燃三炷香,作揖行礼。
小夭缓缓的坐到木榻上,靠着墙壁,想着和善的老人,想着赤宸,也想着冷口冷面的相柳。
见一面都如此的不易,可有的人却不懂得珍惜......
冰冷黑暗的屋子中,小夭安静的坐着,定定的看着门口。恍惚中,看到一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夭猛地站了起来。
门口的人感觉到屋内的动静,欲转身离开。
“相柳。”小夭轻声唤着。
门口的人缓缓地走了进来,一袭黑袍,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兜帽大氅,全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就似一个畏寒的普通人。
“你怎知是我?”相柳问道。
“此时此刻,会来这里的,除了你还会有谁?”小夭望着他,大氅的兜帽有些松了,几缕白发露了出来。
相柳也不说话,前去上香。上完香,他走到榻旁:“不出去看花灯?”
小夭摇了摇头,问道:“相柳,你孤单吗?”
相柳一愣,嘴边一丝嗤笑。
小夭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现在有了亲人,有了朋友,可我,还是觉得寂寞,也觉得孤单。”
相柳默默的站着。
“璟成亲了,我是很难过,可是,也让我明白了,这个世上并没有谁会把我放在第一位。从前,是我有执念。我如今也想明白了,并不是所有的长相厮守都能抵得过短暂的相伴,怀念的日子比黄连还苦。”
夜空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相柳转过身去。
小夭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如果我在清水镇,如果我一直没有离开,会不会不是这个样子......”
“你是高辛的王姬,你不是清水镇的玟小六。”相柳淡淡的说着。
“马上就不是了,我是赤宸的女儿,我告诉过你的。”
“你是玱玹的妹妹。”
小夭顿住了,一时语塞。
相柳欲挣脱小夭的手,小夭用力拽得更紧。
“我选择不了我的父母,也选择不了我的哥哥,但是......这些都不是阻碍。”
“相柳,神生或妖生,都如此漫长,不管是一程或是一生,我都想陪着你。”
相柳没有回头,小夭感受到他手臂的微微抖动。
“我不怕,你也不要怕,好不好?”小夭的声音哽咽了,有热气一阵阵朝着眼眶涌上来。
“我是不能入梦的人,那会比死更可怕。”相柳淡淡的笑着,声音中满是自嘲。
“不能入梦却偏偏入了,没有人能控制得了......”
小夭低下头去,只觉得整颗心沧桑又疲惫,在半空中荡悠,无处可以倚靠。
“王姬,今日或许是说的醉话,明日清醒了就忘了吧。”
“我没有!”
相柳回头,深深的看着小夭清亮的眸子,手微微抬起,又猛然挥动衣袖,挣脱小夭的手:“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