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四个字,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他的嘴唇,和众人的心。
“田大哥,你现在真的不适合回家,你会……”
杨护士是个特别感性的人,她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但是众人也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这个时候,已经有几个小护士捂着鼻子将身子侧了过去,偷偷抹眼泪。
韩明与管彤对了一个眼神,立刻将二大爷拉到了门外的走廊上,“二大爷,小暑的情况还是先治着吧,怎么着也要把前面的步骤走完啊,检查都拿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要是同意他回去了,那前面花那么一老波子钱检查又是图什么呢?”
二大爷用布满老茧的手抹了抹眼泪,“大夫,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也都是好心,其实你们来之前我们几个也都琢磨过了,几个月啊,躺在医院几个月啊,就算咱们砸锅卖铁去治了,最后成了什么样也没个定数。”
“小暑是个要强的人,真要是瘫在床上,四十来岁的农家汉子下不了地,干不了活,瘫在床上屎尿都要人伺候,还不如杀了他。”
“四十来岁的农家汉子瘫在床上屎尿都要人伺候,还不如直接杀了他”,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直接封住了刘响他们接下来想说的话。
二大爷双眼布满了血丝,让本就深凹的眼窝看起来更添迷茫与无助。
他就这样背靠着墙缓缓地滑了下去,直至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双腿盘起,不再说话,只是盯着墙壁发呆。
那一刻,他深知,一墙之隔,便是生与死的无尽纠缠。
生命从来都只是一曲悲凉的挽歌。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乎?
二大爷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
小暑昏厥的时候他没哭。
欠下医疗费的时候他也没哭。
可是当拿到诊治结果的时候他却哭了。
医护人员们很有默契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将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二大爷他们。
回去的电梯里,秦安猛然一拳砸在手心上,“这个病真就这么难嘛?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韩明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从他面上的神情也能判断出——只会更严重。
“募捐呢?”
“咱们科室要是不够,可以发动其他科室啊。”
“咱们医院不够,还能发动其他兄弟医院啊,咱们医院还有下辖的研发中心,我就不信这么多人就凑不出一个田小暑的医药费?”
秦安开始有些歇斯底里了。
“老安,你还看不出吗?这不是病的问题,也不是医院或是制度的问题。”
“一个田小暑集合咱们全院和下辖机构的力量是可以做到,可是之后呢?”
“出院之后的理疗费呢?他每个月的康复费也是一个天文数字,关键他们县城还没有配套的设施,留在咱们这里就只能另外租房子,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你想过这些没有?”
“这个时候,乡亲们还能念着旧日的情义,互相鼓鼓劲拉上一把,可真要治到了那个时候一定会生出怨言,给了希望比看不见希望更加难受。”
“当他们得知自己卖地,卖山,卖鱼塘换来的钱也仅仅是保了对方在ICU躺了几个晚上之后就会抓狂。”
“人一旦抓狂就会回想,只要回想就一定会心生怨怼,永远都不要考验人性,趁着现在大家还一条心的时候让他们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