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子夜时分,醉月楼前几个醉汉打着灯笼踉踉跄跄地寻找着回家的路,走到拐角处却不知为何又转向了大堤岸边的烟花柳巷之所。楼上临街的雅间里这时突有人推开了一扇单薄的纸窗,望了望外面的行人和街景,其实路上自那几个醉汉走后已然空无一人,街边的角落里也只剩一个兜售醒酒汤和馄饨面的小贩,此时也正在收摊儿。酒楼大堂一个粗布灰衫的店小二正胳膊支在桌面上打盹,店掌柜的则在柜台处一手执笔一手熟练地敲打着算盘。
在这空寂无聊的夜晚,那人时不时的向远处张望几眼,似乎在等什么人,时不时又提起酒壶猛灌几口,好像有什么郁闷心结之事想要借酒消愁。
与此同时,隔壁的雅间也有人推开了一扇窗,一个白面书生露出头来,脸对着月亮嘲讽道,我心有月一轮,知月宫之人,晓月光之魂。却叹月从未知我是何人,月从未思我之心神。月啊月,你只属于夜,不属于地上的所有人和天上任何的神。月啊月,原先看你像银盘似金樽,可如今观你,却只是个借光发亮的天灯,你哪里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仇恨可吞噬所有美丽的心灵和肉身,你也看不清作恶的人在你眼皮底下杀人放火,你也照不明那些奸邪之辈在你的掩护中尽情的享乐快活,你呀你,你就是个摆设。有你的黑夜比之无你的黑夜,更黑更污浊……呵呵呵……
满口酒话,胡言乱语,不知所谓,不知所云。
另外一人似乎并没有被他打扰,只是低头在一直冥思苦想着什么。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等的人来了,打开门,两人相视一笑。对方戴着斗笠蒙着面纱,他恭敬的一伸手把来客让进屋来,随即合上门。
不多一会儿,房间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那来客慌慌张张张地从房间内跑了出来,前行途中撞到了适才那个白面书生,面纱脱落,两人就这样在彼此手足失措间匆匆照了一面,书生似乎识得这来客,醉醺醺地问了一句,咦,你怎么在这儿?话说完,人醉倒在当地不省人事了。
那来客顿时目露凶光,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带血的匕首,方要动手,楼下此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楼上的客官没事儿吧?
是店掌柜的被楼上的声音惊到,特地跑过来探问一下究竟。
来客随即收起匕首,跑下楼去,一路上撞倒了店掌柜的,惊醒了店小二,最后迅疾如幽灵一般在茫茫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清晨,兰凌飞正在自家后花园内练剑,突然门童丁小乙引着衙差班头肖常松迎面走了过来。兰凌飞忙即收剑,旁边一小厮递过一条丝帕,兰凌飞擦了擦头上的汗,然后低头兀自欣赏着那把剑。这时,肖常松走到他跟前,朝他抱拳行礼道,小人见过兰将军。兰凌飞漫不经心的弹了弹剑器上的灰尘后说,肖班头此来何事?肖常松弯低着身子,说,未有大事不敢前来叨扰将军,是昨夜醉月楼发生了命案。兰凌飞听此面无表情,嘴上很不耐烦地说,发生命案,就去查办,找我来做甚?肖常松又赶紧说,死的人是曹兴曹县尉。兰凌飞当时一怔,惊呼道,什么?向前徐徐走了几步,回转头来没好气地对肖常松说,那也应该去找张县令,或是去找典狱和仵作,又关我何事?
肖常松忙回应说,张县令已经带着典狱和仵作去了,只不过……
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贴近至兰凌飞耳边说,不过二公子昨夜也在案发现场,而且牵扯其中。
什么?
兰凌飞又是一惊,急问肖常松,那我二弟现在何处?
肖常松回说,仍在酒楼,昏睡不醒。
闻此,兰凌飞急忙吩咐一旁小厮备马,然后飞奔出府门,骑上马就往醉月楼疾驰而去,肖常松在后头也挥鞭催马紧紧追赶。
到了醉月楼,就看见几个衙差封锁着楼门口,兰凌飞翻身下马,众衙差纷纷行礼,他看也不看,径自直直的往里面走。先是到了二楼的凶案现场,就看见曹兴面无血色地趴在一张枣红木的圆桌上,旁边摆放着两个酒杯,还有四碟菜。张县令就站在一边,见了他赶忙行礼作揖,兰凌飞挥挥手示意不必了。此时仵作正在查验曹兴脖颈处的一道血痕。兰凌飞不问案情,却只问张县令,我二弟在哪儿?张县令立即引他去了兰凌如休息的房间,只见兰凌如此时已然醒转,抬头望见兰凌飞,不禁问,大哥,你怎么来了?看看四周陌生的环境,又问,我这是在哪儿?兰凌飞见二弟没事儿,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平稳。
你还好意思说呢?昨夜你喝多了,害得家里人好找,亏了张县令派肖班头通知我,这才赶到这儿来。
兰凌如恍似明白了过来,又好像是更加糊涂了。
怎么,我还在醉月楼?
张县令笑说,是呀,二公子,你昨夜醉了一宿,一直就没离开这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