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身后诸官也紧跟着异口同声道,臣等附议。
其声势之雄壮犹如惊涛骇浪拍打沙滩、泰山山石崩于眼前。
高力士顿时被震慑的冒了一身冷汗。但他是皇帝旨意的执行者,此刻更是天子门户的看门狗,岂能就这样轻易败下阵去?心里不由得思忖道:你们人再多,官再大,也都是跪着的。声音再粗,底气再足,也休想踏过这门槛半步。想到这儿,高力士便将皇帝的旨意又向群臣复述了一遍:非是杂家为难诸位,乃是陛下金口玉言已颁下了圣旨,宫内九门封锁,今日午时前未奉旨意者,不得入宫门半步,违令者立斩。圣意如此,吾之奈何,谁敢违抗?
话完,高力士得意地一挥手中拂尘,拂尘尾端搭在左臂,其人高抬起额头来,狐假虎威的貌似恳请,实则命令道,如此,烦劳诸位大人还是不要再枉费心机于此纠缠下去,都请各自散了吧。
听闻此言,就在所有人都犹豫不决、军心动摇的时候,张九龄忽然使一种极其严厉的语气反而问之,如此说来,陛下是铁了心要取柳学士之心献祭于妖魔了,是也不是?
高力士貌似恭敬却隐含傲慢与不屑地答曰,圣裁独断,天意难违啊相爷,望请兀自回府,午时过后,再入宫面圣不迟?
不迟?张九龄哼了一声,复言道,菜无心可活,人无心焉能活哉?届时,柳学士一命呜呼,陛下大错铸成,我等岂不悔之晚矣?
听了这话,高力士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往常打狗还得看主人,今日你骂主人,也得看狗呀。我高力士虽是残缺不全之人,但也绝不允许你这般羞辱我的主子。
住口,张九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污蔑天家威严,岂非是忘却了君臣之道、尊卑礼仪?
高力士此番算是彻底拿出了帝王身边第一家奴的气势来呵斥当朝宰辅,自以为只这一句便拿住了张九龄的要害部位,一番狺狺狂吠之后,兀自又翘起了那他自以为是的尖下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丝毫不把群臣放在眼里。
可张九龄却偏偏不吃他这一套,据理而反驳之,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然陛下出尔反尔,毫无信义可言,又叫这做臣子的如何事忠,谈何信服?
高力士挑衅地询问道,就算不服,又待如何?
张九龄此时拱手朝向皇帝居住的地方施礼言道,恕臣不肖,请公公代为转禀,若午时过后柳学士命丧宫中,张九龄便一头撞死在这朱雀门前,以死明志,劝谏君王。
话完,他当即叩首三拜,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仪式。
紧接着,裴光庭、杜之兴和吕春阳等诸臣亦纷纷表示,臣愿与张相一同赴死。
这下,高力士的心当真开始害怕起来,别人他不了解,但朝堂内外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张九龄可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信义君子、道德楷模。如若真因此事而折了当朝的相国,那罪过可就大了。况且又有这么多的肱骨之臣相随,大唐的江山还得靠他们给撑着呢,这一个个寻死觅活的,可如何是好啊?
自知拗不过去,高力士却还在故作强硬。
你们……,你们这是在逼宫。
对于高力士那有气无力的咆哮声,群臣无动于衷,丝毫不予理睬。
正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飞快的马蹄声,旋即,一白袍将军骑着一匹大宛良驹忽奔至朱雀门前,当即勒住缰绳,马前双蹄蓦地扬尘腾飞而起,顿时嘶鸣一声,似虎啸龙吟一般,惊的高力士和其余几个太监险些瘫倒在当地。
只见那将军金盔银甲,腰悬宝剑,貌似天神,不怒而自威。
高力士浑身上下哆嗦着,手指马上之人呵斥道,大胆兰凌飞,纵马擅闯官道,还敢披坚执锐行于宫门之前,莫非你要造反不成?
兰凌飞闻此,翻身下马,抱拳言道,末将不敢,此番前来,只为觐见陛下,冒死劝谏。还请公公大开方便之门,放凌飞进去。
高力士忙摇晃着双手回声道,此乃死罪,杂家万万不敢。这话说着身子就往门后退,意欲抽身回撤,并示意门前守卫准备封门。
那凌飞就只好得罪了。
兰凌飞不等他身子抽回去一半,便飞快抢入门去,强行拉住高力士的衣袖问道,公公哪里去?
高力士吓得大喊一声,来人啊,给我拿下。
声毕,有两个守门侍卫忽举刀砍向兰凌飞,一左一右,同时横削他的前身。兰凌飞向后仰腰轻松躲过,跟着左右各踢一脚,将二人瞬间打翻在地。此时高力士已然溜走,兰凌飞方欲继续前行,却又被对面数十名手持刀枪的卫兵挡住了去路。刚想拔剑对敌,却见身后的裴光庭赶奔过来劝道,兰将军休要冲动行事,擅闯宫门已是大不赦之重罪,披甲持械入宫形同谋逆,大理寺查办起来,那可是要抄家灭门的。
闻言,兰凌飞方才头脑清醒过来,言道,若非裴公提醒,险些酿成大祸。于是当即脱下身上的盔甲,又将腰间悬挂的宝剑交于裴光庭保管。然后单枪匹马的面对诸多宫廷守卫,豪迈地喊道,来吧,诸位,左千牛将军兰凌飞拜请赐教。
众守卫见他赤手空拳还敢如此叫嚣,一时间皆如同洪水猛兽般冲了过去,将他团团围住,便要群起而攻之时,却闻一声喝令,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