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纯礼起身,烧水预热,发动汽车。纯礼的父母忙上去帮助他除去车上的雪,擦拭车玻璃。昨天夜里纯礼几乎是凌晨回的家,他只休息了三四个钟头。纯礼父母十分怜惜自己的儿子,看着儿子忙上忙下,纯礼消瘦的身形,老人心里不禁泪眼潸然。
和父母一起吃早餐时,纯礼翻出身上所有的钱,叠在一起,两万多元,交给父母。这是纯礼刚出社会的血汗钱,父母很是心疼,儿子在外的苦老人心里明白。纯礼妈在桌边对儿子说道:“纯礼,你平时总在外奔波,没有时间回家,这不,马上要过年了,你回来得正好,我托人在邻镇介绍了一位姑娘,你跟人家见一面,如果能成,早点成个家,也好有个人照顾。”
纯礼应承道:“行,妈!我等下先去镇上超市卸货,卸完货,我就去见见。”
丄形路口依旧是小农场的“新闻中心”。纯礼的一车年货,激起了镇上居民的抢购热情,人们手耳相传,蜂拥着赶来购买最新鲜的水果,奶肉制品等。纯礼除了拉货,还主动帮货主吆喝,搬货,一大车年货,很多还未进入货主的仓库,就已经被卖掉了。
街上的早点档,便利店,菜市,理发店等,正忙活着服务来往的人们。纯礼的一帮老朋友,正跟他打着招呼:“纯礼,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的钱好挣吗?”
纯礼一一回应着老朋友,言语里充满热情和友善。
纯礼上午忙完工作,下午去便去邻镇见了农家女邹英,两个人正好各自要找伴成家过日子,双方情投意合,便一拍既成。邹英中学毕业在家干了两年农活,如今正是待嫁的年龄,邹家父母没有别的异议,只说英子是个农家闺女,纯礼来自干部家庭,担心以后会受到歧视。纯礼让未来老丈人放心,说现在都不讲究这些,再说,自己也只是一个开车的,没有什么可优越的。于是,纯礼把邹英领回家里,带着她到农场镇上熟悉环境,看电影,认识自己的朋友,消遣了三四天。邹英看着忠厚踏实的纯礼在邻里左右的人缘好,口碑也好,心里十分满意。
眼看就要过年了,纯礼的传呼机收到公司的信息,说有一单货,没有司机接单,希望纯礼能帮忙把这单货接了。纯礼虽说有点为难,但还是接受了这项要约。纯礼问邹英要不要跟他出去跑一趟车,邹英说自己有些晕车,怕出糗,等下次练好体质后天天陪他一起跑车。纯礼说也好,他去一趟三四天就回来,回来俩人就去办结婚证,不在乎这几天的缠绵。
于是,纯礼便把英子先送回了家。
纯礼妈听儿子说又要出去跑车,她问道:“纯礼啊,马上要过年了,你还要出去吗?”
纯礼说:“妈,要呢!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我可以多赚点钱!”
父母无奈,便叮嘱儿子“多注意安全,早点回家过年”。
纯礼让父母放心,自己会小心的。
吃完饭纯礼就出发了,车经过师傅家门口时,纯礼停下来,对小力喊道:“小力,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跑趟车?”
小力听了,跃跃着想跟去。
小力妈听了说道:“都要过年了,还出去做什么!”
小力无奈,只好老实地待在家里。纯礼就不再强求,启动汽车,吁着寒气,往县城,市区驶去。车上没有收放机,纯礼自己哼唱了两句,被马达的声响盖过。半路上有人招手示意搭车,纯礼一个人正无聊,便带上两个乡亲,在车上聊天解闷。老乡跟老乡,话题颇丰,一顿海阔天空,谈笑间就到了县城。
放下老乡后,纯礼独自驾车上国道,借风疾驶。这个时候,他会变得像一匹放荡不羁的野马,浪迹天涯。他一手拿着盘子,一手揪着变速杆,快马加鞭,呼啸着甩过一张张大大小小的金戈铁骑,他任由着自己驰骋,以这种方式释放内心的压力,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最踏实。纯礼今年二十四了,常年奔波在外的他,无暇谈及女友。这一年多来,纯礼经历了找工作,承包货车,没日没夜地跑车,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困难,让他感到焦虑的是心灵的孤独。如今,他有了心仪的爱情,他只想着以自己的辛勤劳动,多挣点钱,为家庭,为未来的生活打下基础。
多少个夜晚,披星戴月,纯礼习惯于独自一人驾驶着车辆,穿行在广袤无垠的农村荒郊,令人生畏的山谷野岭。孤独之下,幸好有那匹强有力的发动机低吼声给他作伴,双目炯亮的大灯为他壮胆。这种虎虎生风的职业,如今成了他的一种嗜好,他可以如此悠然地玩转地球,洗涤心灵。
只是这一年来,纯礼并没有赚到什么钱。九十年代以来,驾驶员这个职业因为有朝气,时尚,门槛低,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到这个行业,导致竞争日趋激烈,加之燃料上涨,普通货运市场利润大幅降低。纯礼的师傅是八十年代的司机,那时的信息不灵通,司机都是跑单边货,随随便便一趟运输,毛利也有50%以上,如果运气好的话,有个双程运单,另一半的运费几乎是净赚的。现如今,业内正处在深度转型期,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业者必须面对新形势,今后的货运市场,一定是个高度集约化,信息化的市场,倘若不能拿到双程单,承运人往往是无利可图。
还有一种情形,这个行业圈日渐变得市侩化,一群披着合法外衣的“狗仔队”,把物流人当成西天路上的唐僧肉,大行潜规之道,压榨,抽水,揩油。这些交通,城管,工商,路政,运管等看似合法的管理机关,实则是地方政府安置人员,养队伍创收的问题单位。这种现象在货运圈内被表达得很直白,就是“讹钱,拔毛”。
只是谋生的司机们也许并不知道,这一方面,毋庸讳言,有地方政府的罚款任务,让一些人有恃无恐;另一方面,更有职能部门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年来,涉交通系统的大量厅局官员腐败落马,可见一斑……
闲话少叙。纯礼很快回到公司,在拿到信息条后,他便直驱市里一家工厂装货。这是一票发往河北省的机械配件,运费四千八。纯礼心里估算着这趟长途运输的产值:沿途经过四个省,油钱路费将花掉两千五,生活开支两三百元,不出状况的话可落毛利贰仟元。回程如果能到物流公司捎点货,能落个千来块。纯礼在工厂装好货后,随车业务员对纯礼说:“师傅,客户那边急等着安装这批配件出口呢,我们赶紧出发。”
纯礼客气地答应着,车子下午出发了。一路上纯礼和年轻的业务员聊得十分融洽,俩人同吃同住,礼尚往来,轮流请客。车子中途遇上个交通运管拦车什么的,要罚款一两百元,纯礼会私下塞给五十一百即可过关。业务员笑称那是“计划内消费!”纯礼也说这是“条子”对跨省车必做的功课,“出血”的多少,要看驾驶员的运气。头天晚上俩人行车到十二点多,即找个经济旅馆住下。
次日凌晨四五点,二人又继续赶路。直至下午,货车进入豫省境内。
据说,中国以中原某地为准是中国南北地理分界线,还有人给弄了个冷热交替球,作为划界的标志。南北方人的生活差异至此显现,纯礼二人看着当地人吃得津津有味的烩面,馍馍,尝试着下咽,终究是肠胃不服,二人开始变得面色憔悴。不过,这种困难对纯礼来说是小问题,他的首要任务除了保障安全行驶外,还得时刻盯防着前方是否会遭遇“条子”们的查车。
到了夜间,果然不出所料,当车行至XX县地盘时,只见前方路上有大批货车如砌长城般地被拦停在路边。又是交警在查车。纯礼的车像到了站,被一名“白帽制服”用一指禅示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