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似泼墨般浓重。
乌云翻滚,雷霆轰鸣,闪电撕裂长空,倾盆大雨自九天泻落凡尘,仿佛苍穹破裂,天河倒挂。
老僧面朝天穹,背后是疾风骤雨,脚下是白茫茫一片被浓厚雨雾缠绕的陡峭沟壑。
他双手合一,口中低声诵读佛经,声音虽被风雨淹没,但却直抵人心深处。
就在王伊祁步履轻盈行至洞口之时。
那老僧也刚好默念完毕最后一句经文,紧接着,他高喊道:
“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翅头城,我要去翅头城……”
然后他便恍若一只破浪而出的海燕,挣脱风雨的枷锁,毫不犹豫地投身陡崖之下,身后拖曳出一道道清澈明亮的雨线。
王伊祁闻声侧首,正好见到了这一幕。
在老僧纵身跃下陡崖的那一瞬。
四周的雨声仿佛暂时凝固。
随后如同乐章中的休止符过后紧跟的强音,从崖底传来一阵混杂而骇人的声响。
那是雨滴紧凑而有力地拍打在老僧疾速坠落的身体上发出连续的噼啪声。
这种声响好似千万枚细小的铜鼓同时敲击在王伊祁心弦,密集又震撼。
紧接着。
由于雨水的润滑与增加的风阻。
使得老僧的衣袂与身躯在湿滑的石壁间滑过,偶然间擦出短促而沉闷的摩擦声,就像是顽石间无意识的撞击与对话。
“翅头城,我要去翅头城……”
老僧临渊一跃前的话语仍在王伊祁耳边萦绕,这令他眉头紧蹙,心中充满困惑。
也正当此刻。
深渊之下传来一声沉厚而强烈的撞击,随之与老僧相关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那“嘣!”的一声巨响。
宛如被狠击的人皮鼓,瞬间在鼓面震起层层波纹,高昂而激越,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变故和动静。
同样引起了洞内任鸟飞的关注。
他立刻探头向外张望,只见雨帘之中唯剩王伊祁一人的身影。
人呢?
死了,被推下去了。
任鸟飞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迅速揣测出了事情的大概脉络,脑补好了一切。
他抿了抿嘴唇佯装镇定,当做无事发生一样,重新转身退回洞内,继续忙碌起生火之事。
虽然自己是土匪,对方是和尚。
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还是互通的。
任鸟飞想着,眼前这个动辄杀人的暴徒,或许就是那西部动荡岁月残留的最后一抹余晖了。
尽管那个纷乱不堪的时代,并不值得追忆,但却是真正属于底层人的一个时代。
曾经的西部。
底层百姓能够抛却出身、地位,不计较一切,仅凭胆识和能力,只要敢打敢拼,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但是现在。
故事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