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春家小姐身体不好是出生时所带的弱症,公仪先生身上的却是鹤丹之毒。
其间凶险和隐秘,春相爷夫妇,林大将军,圣上和皇后娘娘,这些年里,这些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他全然不敢去看太子殿下的神情。
四下安静,长夜暗淡。
沈君州神情漠然,将纸条收回锦囊里,转身往回走。
他步履无情,墨色广袖翻过夜里沉凉,生风作响,疏冷而凌厉。
……
春日阳光和煦,院子里海棠花繁盛,香阵浓而不艳。
当日住在客栈里是事急从权,如今刘锡另派人收拾出来一处院落,请春念人安心静养。
躺椅悠然摇晃,春念人闲躺着,浅眯着眼,眼前光影朦胧,闻得风里沁出来的香气。
漫天花瓣积在瓦檐上,被这阵风吹得零落。
暗香疏影里,檐下站着的男人白袍玉冠,清冷如神,尊贵华然。
沈君州正静静远观,看花落在她如瀑青丝间,如云白袖上,又落成一地纷乱。
世间情感大概如此。
她欺他,瞒他,又助他,救他。
春念人闻到了花香里送来的药味,敛起眼帘,叹了口气:“刘锡,你是太子殿下的随侍,不必日日来替我送药。”
沈君州没说话,也没动作,于是乎周围仿若一瞬静了下来。
春念人缓缓侧目,唯见模糊人影。
“是谁站在那里?”
沈君州这才端着药从檐下走出,声音淡然如常。
“是孤。”
“殿下?”
春念人缓缓动身坐起,虽不复方才那般闲情逸致,倒也算不上拘谨。
随着沈君州走近,那碗积着浓重药味的汤药也到了跟前。
现在日日喝药,真成药罐子了。
在宁州诸事不便,节外生枝也不安全,若是逢月在身边,早将这些苦药制成丸药,一口吞服直接了事。
而沈君州观察入微,见她眉心淡蹙,知她觉得此药太过苦口,不自觉轻言安抚。
“等回京,孤便派人将此药制成药丸,蜜水送服……”
说到一半,意识到她并不会因为药苦便需要人好话劝说相哄,只好自己又找来借口。
“这样,公仪先生日后服药也可不必如此琐碎。”
春念人借着眼前模糊画面,听着声音,分辨他在自己身旁坐下。
她还不知道自己此次以身入局,逼林天正正视天子无情的时候,还让林天正提心起了她的安危。
林天正答应过她替她保守身份,可这次还是把她身份透露给了沈君州,让沈君州于公于私都得照顾好她。
这药实在是苦,又必须得喝。
刘锡日日亲自来送,不就是为了亲眼看着她喝完,再去回禀沈君州吗?
她想着沈君州作为太子,自己作为谋臣,他这样做可说得上是十分体下了。
于是她语气松下,抬手要将药碗接来。
“多谢殿下体恤。”
打开的手掌停在两人之间,纤美的手心生生横着一条暗痕。
足以见得当初她下手时的利落干脆。
而这条疤痕也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露在沈君州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