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方玉邪王,收買江湖殺手玄鴉,謀刺三皇子及一眾貴族子弟,企圖扼殺紫孝青英。小小蠻荒,吞併大國紫孝的野心,昭然若揭!
通敵叛徒的玄鴉被捕,身份暴露!竟是慶州閬通鎮趙艷!
趙艷被判斬立決,誅族中男丁。女眷和童子入奴籍,服無期苦役。
小六一邊為顧宗義脖子上的刀傷換藥,一邊將玄鴉一案的結果娓娓道來,最後道:‘二公子,今日午時棄市,聽說是誓王親自監斬。你要我去安排天王巷的藝人,是不是準備在那裡觀看?’
顧宗義正在作畫。他光著上身上藥,手下之筆卻一刻不停。‘我一會兒和南宮他們同去。天王巷,我不過去。’
‘好。這幾日二公子一下課就畫畫。什麼畫,那麼急?’顧宗義受傷後,學監破例,讓僕人小六留在梨雨堂照顧。
‘再不畫,我怕會不記得。’顧宗義腦中浮現在碑塚阿吉茶坊舞刀的優美身影,喃喃道。
‘這是什麼啊?’小六為顧宗義披上上衣,看著畫中握刀的男子問道。
‘大風刀譜!’
*
鹿都,中市。
天樞門下,臨時搭起高臺。上面坐著子美和府尹鄭合方。高臺前,有一空地,乃刑場。
刑場外,圍了無數人。大家都想一睹天下第一殺手玄鴉。四周的街道也人頭湧湧,堪比元宵節燈會的盛況。子美在人群中,看到被路人推推攘讓的顧宗義,易家兄妹,謝子燕和南宮化羽,便叫身邊的侍衛,請他們上臺。
眾人來到臺上,謝過子美。這時,人群劇烈推擠,呼聲沸騰!原來是刑車駛進刑場。
子美望向車中那團萎縮的身影,戚戚道:‘你我皆受此獠迫害,想必不親眼看其伏法,不快!今日過後,林表哥,明策,季同,我的衛士,還有香水榭的諸位芳魂,方可瞑目!’說著,又嘆道:‘大好前程,奈何做賊!’
顧宗義聽到子美最後一句感嘆,心中微微一顫。其他人則因為聽到死者名字,黯然神傷。
趙明妝宛如爛泥般,被拖下車。
艷采照人的多情才子,如今五官扭曲,形態猥瑣,曾見過他的人皆為之一驚!
此時,人群中衝出一錦服男子,舉劍往趙明妝身上刺,唾罵道:‘卑鄙小人,還我二弟命來!’
旁邊的官差急忙把男子攔下,並把他的劍奪去,叫道:‘沈校尉,萬萬不可!’
男子正是沈無難。他雖被奪劍,可仍是衝了上去,對趙明妝一頓揮拳。
子美見狀,連忙出聲,叫人把沈無難帶下去。
任憑沈無難如何打罵,趙明妝卻一直沒有抬頭看他一眼!
*
天樞門旁的某座酒樓。
師秋白和謝春秋站在雅座的窗旁。
‘真可惜!翩翩公子,文武全才,還寫得一手好字。有人說過,十年後,他便是另一個‘天驕府’!’師秋白悠閒地扇著麈尾,側頭看了謝春秋一眼:‘玄鴉案完結,三武司這棘手的差事辦好了,你為何面有難色?’
‘沒有辦好。’
師秋白表情一滯:‘怎麼了?’
‘趙明妝不是玄鴉!’謝春秋道出心中極不願承認的事實。
師秋白聞言,只是笑了笑。
謝春秋摸了摸腰間的佩劍白虹:‘玄鴉曾傷在我劍下。今日獄卒才告訴我,趙明妝身上並無劍疤。’
‘都畫供了,連烏鴉都找到了。就算你不承認他是玄鴉,林博之會承認,南郭立勉會承認,聖上也會承認。趙明妝就是玄鴉,還是玉邪王雇來的玄鴉!雖然我也認為,真正的玄鴉仍在天驕府,但這又有什麼重要!’
謝春秋無言以對,試圖抹掉心中那一絲沮喪。在鹿都多年,他早已明白執著黑白對錯,徒勞無益,一切皆是利之所趨。
‘再說,玄鴉是誰,對我們已不重要。’師秋白輕描淡寫道。
謝春秋一怔,道:‘你不想報仇了?’
‘當然要報!不過玄鴉只是棋子,除掉也沒用。重要的,是下棋的人!’師秋白難掩興奮地道。
謝春秋疑惑地看著師秋白,等待他的解釋。
‘自從知道被捉的玄鴉是趙明妝,我便明白了!’師秋白道:‘香水榭出事那晚,蘇天仙原本是要安排我與他見面的。’
謝春秋面露驚色。
師秋白繼續道:‘趙明妝要買招搖教教主’燭陰‘的身份。我們談好的價格是兩千金,還有他必須告知我們買家的真實身份。但是,那晚他早早離開梧桐園,並沒有來與我會面。之後,他就被你們在天驕府找到,然後出現種種證據,指證他是玄鴉。’
‘太過巧合。’謝春秋沉吟道。
‘不錯。而那個人要的,正是巧合。他是要我看出他的意圖!’
‘那個人?’
師秋白神秘一笑:‘下棋的人-真正的燭陰!他這是一石二鳥,不,是三鳥。’
‘燭陰?此事真與招搖教有關?’
‘當然!事情的源頭,皆因趙明妝要打聽燭陰的身分啊!他的一舉一行,恐怕早已落在燭陰的盤算當中!我曾一度以為,趙明妝是燭陰派來,只是為了引我出面的。如今想想,依照香水榭的死傷狀況看來,慫恿趙明妝來打探燭陰身分的的‘那些人’,恐怕是九原舊族。因為當晚死的貴族,只有九原子弟!燭陰指使玄鴉,刺殺王孫貴冑,陷害趙明妝,正是要震懾那幫暗中打探他身分的九原舊族,此一鳥。選擇在梧桐園行凶,是要警告梧桐園不得輕舉妄動,此二鳥。’
‘那三鳥?’
師秋白居高臨下,朝著刑場邊上的高臺:‘這不是扯出一個玉邪王來了?’他一一望向臺上的少年,眼中碧光流轉,笑聲因激動微微發顫:‘這條小燭龍,火氣倒真大!’
日到中天,劊子手舉起的大刀在陽光下閃爍耀眼。子美從官差手中接過令牌。眾人皆知,令牌離手,人頭落地。
子美正要下令,圍觀者屏息而待。就在四周安靜下來時,附近的巷弄忽然傳出竹弦倡伎之樂。跪在地上的趙明妝,原本目光呆滯,彷彿周圍一切與己無關,此刻猛然一抬頭,兩眼發光,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聲嘶力竭地叫喊!
困獸臨死般的哀嚎,立時傳遍中市,令人頭皮一麻!
哀怨悠揚的歌聲,配上垂死悲嚎,詭異的結合乍聽刺耳,最後竟讓人不勝唏噓。原來歌者唱道:
一啊一筆華都風流~~~
再墨露濃雨沃,露濃雨沃啊~~
半啊半硯色淡雲滄~~
滿紙不過星沫,不過星沫啊~~
*
每月望日,三千寺皆會布施,在寺門送茶贈藥。
中午開始,僧人便陸續出現在寺外的小菜市。
身著散發沉香的黃衣或者白衣,口念洗滌煩絲的經咒。佛門子弟個個慈眉善目,把親手所製的藥膏茶餅,發送給聞風而來的貧寡百姓。
小菜市東南街口,停有一驢車。車窗一角,一對滿是戒惕的雙眼,正窺視市中景象。
車中有兩人,正沉聲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