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星光明滅,樹梢白露欲墜。晨風習習,破曉俄頃。
孤零零的山丘,林中鴉雀不聞,兩道黑影陡然出現!
是兩個穿斗篷的人,悄無聲息,宛若山石凝精。
‘單刀赴會,足見閣下之勇。’其中一人是紫孝太尉,夏侯長靈。
‘彼此彼此。’玉邪王微微躬身:‘非災荒年,六方卻赤地千里,子民流離失所,足見公之威。’
夏侯長靈心中冷笑,面無表情地回道:‘可惜閣下不顯真容,誠不足。’
兩人在西疆對峙多年,首次見面,不免相互打量。夏侯長靈見玉邪王是成年男子,並非傳聞中的一個長不大童子,少了幾分詭祕,卻仍戴著面具,於是輕輕一激。
‘呵呵,初人相貌醜陋,無意驚擾尊駕。’玉邪王自然不上鉤:‘太尉撥冗一會,初人受寵若驚。太尉已知初人期會之意,初人卻不知太尉折節之衷?此乃信不足;信不足,則事不成。’
‘哈哈,老夫自當坦懷。與君一會,不過二字:和談!’
玉邪王聞言,大為震愕,只見夏侯長靈從長袖中拿出一個酒葫蘆,對自己道:‘此地雖非壇坫,也無樽俎,你我不防席地幕天,共飲一匏,互籌雙贏?’
和談?雙贏?
看到夏侯長靈的冷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玉邪感覺彷彿正慢慢陷入一個漩渦,四周只聞風聲鶴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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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刑秋堅決道:‘讓你們在留香園已是冒險,你們竟要去天樞殿,死心吧!’
‘刑秋姑娘,我知道你也是講道義的人,要不然也不會為報恩而救化羽。’易無憂毫不示弱地道:‘我們那位被困天樞殿的朋友,同樣是為了救化羽,才不惜充當誘餌,深入虎穴。天可憐見,如今得知,他逃出升天,卻又身陷險境,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將他救出!’
‘誰告訴你,他被困天樞殿,身陷險境?’刑秋回道:‘他安然待在那裡,也許是神子的貴賓。’
‘若是那樣,就更好辦!’顧宗義理所當然地道:‘神子不是最為平易近人,會讓平民在金殿走動?若非如此,小萼也不會找到我們的朋友。既然人人可以進入,那我們自然也可以去。’
刑秋一愣,冷道:‘神子親近他的子民。你們,不是他的子民!’
‘也許神子,也會視我們為賓?’顧宗義淺淺一笑。
刑秋只覺渾身不舒服:‘你們挑起的大戰要開始了,你們一看就不是六方人。這時候出現在天樞金殿內,只會被當作細作!’
易無憂聞言,點點頭:‘對,所以最安全的辦法,就是潛入金殿救人。聽小萼說,神秀好像受傷了,一直睡在床上。我們只要把他偷出來就可以。’
刑秋睜大俏目,只覺易無憂的大膽,嘆為觀止。她忍不住暼向一直沒說話的南宮化羽,卻見南宮化羽也在頷首,不由驚道:‘你們都瘋了?天樞殿到處是狼衛!它們只有一個職責,就是咬碎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的人!’
‘幾隻畜生而已......’顧宗義不耐煩地道。
刑秋臉色一青,直接朝向南宮化羽,冷冷道:‘我救你,還把你的朋友帶來,都是為了報恩。我只是個奴隸商人,想在墨池和富州之間混口飯吃。你們去惹滔天大禍,然後一走了之,可我不行。’
一番話,令南宮化羽和易無憂看到自己的任性。
南宮化羽知道刑秋不只是人販子,還是玉邪王的手下。若玉邪王知曉,她一直在幫一群紫孝人,定會嚴懲。和易無憂一樣,他面露躊躇。
‘我們不會連累你的。’顧宗義擋在南宮化羽身前,對上刑秋的眼光:‘我們有身手,能救出神秀,也會立即離開墨池。就算失手,也絕不會吐露關於姑娘的一言半句。’
‘不錯!’在一旁思量半日的易無憂附和道:‘只要我們走得快,留下的痕跡就少,就算被捉住,也不會供出留香園!’
南宮化羽剛要說話,卻見身前的顧宗義舉手阻止,便緘口不語。
‘再說,若有人懷疑到姑娘頭上,以姑娘的手段,要脫身,應該不難。’顧宗義補道。
顧宗義投來的目光,刑秋在那日夏侯長靈帶人搜尋梧桐園時見過,不覺一怵:‘哼,既然你們心意已決,何必要告知我,早去救人不好?’
顧宗義笑道:‘這不是要勞煩姑娘護送化羽出城......’
刑秋,以及南宮化羽,聞言皆一愣。
‘這......’他們的計劃原來沒有自己,南宮化羽想反駁,卻又找不到理由。自己的功力未恢復,強行救人,只會成為累贅。嘆了口氣,便垂頭不語。
翌日,墨池,北門。
在絡繹不絕地的難民當中,一輛馬車舉步艱難地往返方向行駛。人進城,車出城。
南宮化羽靠著車門,看著正在駕車的刑秋,歉疚道:‘刑秋,謝謝你。’
見刑秋沒有反應,心中一急,又道:‘我知道,口中說不會連累,其實早就連累了!玉邪王知道人丟了,只要去問狸萼,就會查到是你。你還給宗義和無憂畫了地圖,告訴他們,神秀可能藏在的地方,還有如何從北門離開墨池的路途。這些,若被人發現,都是內鬼的證據。玉邪順藤摸瓜,也能找到你!’
刑秋聽出南宮化羽語氣中的擔憂,內心某處一軟:‘這件事,若不是狸萼,就不會發生。是我大意了,不該讓你們認識她!畫地圖,不過為了阻止你那兩個朋友轉頭去找狸萼帶路。其實,我不是在擔心被連累。’
‘那你擔心什麼?’
‘你的那位朋友,可能在懷疑我的身份。’
‘宗義?怎麼了?’
‘你沒聽到嗎?他說我有手段,不會有事。在梧桐園,你和他都見過我。我扮菲薇的時,雖然改了相貌,可難保他沒有認出我的身形,聲音。漢藏......’
刑秋的話戛然而止,差點說出,師秋白曾經提醒:顧宗義,極其危險,當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