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风和阿克丹顶着严寒星夜兼程。
北地苦寒,风卷雪舞,割面如刀。
而且路面时有结冰,马匹容易打滑受伤,一路狂奔,一路也是战战兢兢。
奔波时间稍久,人不倦马却疲,每隔几小时就要停下来,让马休息半小时吃些草料。
平时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寒风中根本无法说话,勉强说话稍不注意就容易灌风,只有这时候才能聊几句。
阿克丹叹道:“这一路到京城两千多里,即便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也要三日,何况我们还换不了马。如此一来到京城恐怕要四日多,这么死命折腾下来,两匹马恐怕是都要废了!”
满洲人爱马爱狗,心痛之色溢于言表。
彼时关口未开,关内民众还严禁移民满洲,一路上极少市镇,基本上属于雪域千里,一片荒芜。
于是只要经过市镇,就得进去买些草料备着,马匹累了就喂,即便如此两匹马还是过于疲惫。
到最后阿克丹只得拿出些低等丹药,掺在草料中喂马,增加马的耐力,这无异于杀鸡取卵的招数。
一路两人实在太累时,也只能趁马休息的当口,找个避风的地方爬冰卧雪眯上一会。
楼兰风的脸很快冻紫裂皮了,似乎再生能力都拿严寒没什么办法。
不管再怎么疲倦,只要想起香枫山悬崖边,月下凄悲的和珠,以及她与自己一路前往大姑村时的巧笑嫣然,楼兰风都豁出去了。
很难说这是因为情爱,虽然两人共处一室许多时日,但是并没有擦出火花来。
楼兰风似乎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豁出命来这么做。
如此三日后的傍晚到达山海关时,两匹马都已经奄奄一息。
阿克丹随身带有不少银两,找到马铺先将两匹半死不活的马干脆送给人家,指望能得到好的休养照顾,给它们一条活路。
然后又另买了两匹快马,牵着缰绳对楼兰风说:“这回可劲造吧,接下去道路好走,一天一夜差不多就能到家了!”
想到即将见到三百年前的和珠,楼兰风不免有些激动。
难以想象那将是什么样的情景。
两人三天来基本没有歇息,寒风刺骨张嘴都难,楼兰风都忘了上一次吃干粮是什么时候。
热汤热水当然更是一口未进,两人此时也有些扛不住了,于是在面铺买了两碗热汤面裹腹取暖。
楼兰风戒指里其实有很好的丹药,不但可以充饥还能健体,但是他刚接触到这些,一时还不太懂。
他抓住这个难得空档和阿克丹聊了几句,却不敢直接再打听和珠的情况:“为什么你们家在京中,却又长住到长白山脚下?难道就为了修炼?”
连日狂奔下来,阿克丹对楼兰风印象不错,这个汉人脸和唇都冻伤了,流出来血又冻成冰碴,居然一声不吭。
他们族人一向尊重强悍骑士,此时对楼兰风脸色好了不少,叹口气说:“师父实际上也是我的叔父,去年奶奶去世,按我们的风俗火化后要带回祖地安葬,师父舍不得奶奶,就一直守灵到现在。”
他指指自己和楼兰风的白衣:“这不是一直穿着孝服,不肯换掉。”
楼兰风看着自己一身白衣:“这是你们的孝服?我还以为你们正白旗的平时就都穿白的。”
阿克丹白了楼兰风一眼:“南蛮子真没见识,难道正黄旗就穿黄色常服?那不是人人都黄马褂了?想掉脑袋不成?”
他顿了顿,越说越气:“叔父是正白旗,我可不是,也不知皇上抽什么风,将我们锡伯部一分为二,只将一部分族人入了旗。我们一家两支还没分家呢,居然被皇上分得叔父一家在旗,而我阿玛却不在旗!为什么不分索伦部和叶赫部?独独折腾我们锡伯部?!”
楼兰风对他们的陈年旧账不感兴趣,反而对一个小细节很感兴趣:“为什么你的眼睛是灰色的?我一路看来,满洲人眼睛和汉人一样不是黑色就是棕黑色。”
阿克丹对他的问题觉得奇怪:“我们部许多人都是灰色,怎么了?”
楼兰风笑道:“没怎么,和珠也是灰色眼睛,在我们那时候是很少见的。”
这么一提阿克丹倒反问起:“我还没空问详细你是怎么遇到和珠的?你说她死了三百年后又活了和你住一起?”
楼兰风把大概情况说了,阿克丹喘着粗气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嘴唇颤抖着眼泪流了下来:“三百年呐,躺在棺材里啊!没想到我家奴恩受了这么多苦!三百年后跟了你,那你不就是我家姑爷了?自家人还废话什么,赶紧走去想办法吧!”
第二天傍晚,两人几乎赶在城门关闭的前一刻进了京城,到达额尔赫宅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包衣开了门,看到阿克丹如同看到救星,阿克丹一边询问家里可好,一边火急火燎直奔后宅!
前后两进的四合大院里黑乎乎的,只有后宅亮着灯。
三人一路疾走,包衣提着灯笼跟在二人身后:“姑娘最近不大好,已经昏迷两日,遍访城内名医,却药石无效。”
楼兰风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