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车,他就看见门前站着一高一矮两名男子。
其中一人身穿官服,面相白净,浑身书卷之气,上前行礼道:“臣惠陵园邑令,张微,拜见大王!”
另一人个头稍高,面如刀削斧凿,棱角刚毅分明,手中提着灯笼,向刘谌躬身道:“臣昭烈帝庙令王训,拜见大王。”
刘谌伸手虚扶,令两人平身。
这时,安平王走上前来,对刘谌说道:“王兄请入先帝殿中,家眷门人交由小弟来安排下榻。”
“有劳了。”
说罢,安平王便微微一笑,转身走开。
邑令张微与庙令王训一同迎刘谌往庙内正殿。
刘谌心中略感紧张,不知道甘陵王为何让他遇到危难时避走帝陵。
这帝陵之中,难不成有什么秘密?
迈入庙院,烛火长明,入眼,正殿单檐歇山,面阔七间,进深四架,前檐柱上撑弓,雕有祥兽图案。
先帝殿中,坐像高约一丈,全身贴金,冠冕九旒,双手执圭。
左右侍者,一捧传国玉玺,一捧尚方宝剑,栩栩如生。
刘谌望着这威严神圣的汉昭烈帝像,心神激荡,复又怅然。
忽然之间,只觉脖颈隐隐作痛,刘谌心中不禁自嘲,难道非要我自刎不成?
静立片刻,刘谌上前跪在了先帝像前,稽首叩拜。
这时,邑令张微奉上香火,刘谌正要接过,却听得张微突然发问:“大王愿降乎?”
刘谌接香一愣,面色骤冷,扭头下意识厉声道:“宁可战死失社稷,绝不拱手让江山。”
“满朝皆降,大王一意孤行,只是徒劳。”
“你是谯周的人?”
张微不答,只是躬身请刘谌为先帝上香。
刘谌打量张微片刻,心中警觉起来。
“成都难保,朝堂之上大王何不顺应大势,就算不降,也可南奔避祸独善己身,何必杀了杜别驾惹上麻烦?”
张微站在刘谌身后沉声问道,语气中似有怨怼之情。
刘谌上了香,听见张微的话,登时来了火气。
一個小小的邑令,竟敢在此自己耳边聒噪,季汉的王再没有实权,也不至于这般落魄!
刘谌回首,面色阴冷,张微见北地王鹰视夺魄之状,心中一惊,眉头顿蹙,面露疑惧之色。
从旁的庙令王训被刘谌气场所慑,不觉神情愕然。
“先帝这一生,屡逢危难,若肯轻弃,何来今日之季汉江山?如今北兵犯阙,孤王身为昭烈子孙,岂能言降?孤不怕死,这满朝狐鼠之辈,孤杀之又如何?”
刘谌说话间声色俱厉,言辞悲壮,令张微惊而下拜,不敢直视。
一番铿锵之语,掷地有声。
张微羞而俯首,王训惊而凝目。
正寂静时,忽然自殿后传来抚掌之声,悠悠回荡。
旋即殿外脚步声纷至沓来,抬眼看去,一队兵卒封锁了先帝殿,门窗皆被其紧闭。
刘谌下意识手按剑柄,警惕万分。
这时,大殿之左,四名箭袖黑衣的部卒抬着一副步撵绕至前殿。
安平王刘辑亦在其侧,手中捧着一个盖着黑布的木匣。
待至近前,刘谌这才看清,步撵之上,躺着一人,双鬓斑白,面容憔悴,正是甘陵王刘永。
他吃力抚掌,面露欣慰。
“张微,起来吧。”
“是,宗正!”
刘谌心头一动,这才反应过来,张微方才定是故意为之,在替甘陵王刘永试探自己!
可为何要试探他?
观眼前阵仗,刘谌不禁觉得似有大事发生。
甘陵王刘永欣慰地盯着看了刘谌许久,这才神情恍惚感慨万千道:“孤,似乎听见了伏虎之啸,雏龙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