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雕像无风自动,温和慈祥的神情中隐隐现出几分杀意。
“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不远处孔氏私塾中,懵懂无知的孩童摇头晃脑,朗声诵读着圣人之言。
一切是那么魔幻且真实!
“大人,乡野村夫和目不识丁的军士们尚且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何世受国恩的孔府却会如此?他们安敢如此啊!”
放走孔胤荃后,郭升沉默了数日。
他一方面欣慰于朱敏铖没有意气用事。
孔府乃是天下文人之首,万不可轻易触碰。
然而他又颇有些意难平。
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已在北伐军中广泛传播,甚至在民间也产生了一定共鸣。
挣扎在生存边缘的贫苦百姓尚且愿意‘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为何那些寄生在这片土地上的肉食者们却如此卑鄙?
“封建官绅地主阶级有其天然的软弱性和局限性!”
朱敏铖没头没脑地说道。
“有空多去跟宁人他们聊聊,新军就拜托你了!”
朱敏铖拍拍对方肩膀,上马准备离去。
这一战收获积分两万余,朱敏铖全部兑换为燧发步枪,如今新军已基本人手一条枪。
日常练兵由龚世杰主导,郭升辅助。
“大人之安危干系山东稳定、发展,此举实在儿戏!”
郭升还欲再劝。
毕竟‘主帅投敌’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
“老郭,你就说这一招好不好使吧?”
端坐骏马之上的少年人意气风发,举手投足间有一种令人着迷的个人魅力。
郭升闻言露出一抹苦笑,只得交代道:
“尔等保护好大人,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轰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
“谢学士,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方大猷就着士兵递过来的水囊咕咚喝了几口,这才有气无力地问道。
从早晨起他便发起了高烧,这一日趴在亲兵背上浑浑噩噩。
“方大人,如今快到长清县了,最迟后日就能到济南府!”
谢陛毕竟年轻,且逃命经验丰富,此刻状态稍好一些。
这几日来他们疲于奔命,白天不敢进入城池,夜里不敢生火,时刻提心吊胆,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方大猷就着凉水啃了几口干粮。
恢复了一些气力。
“天要亡我啊!如今我等丧师失地,即便回到德州又何如?朝廷必然严办啊!”
方大猷说完嚎啕大哭起来。
谢陛亦是心有戚戚。
“为今之计,只有一死以谢天下了!”
方大猷说着晃晃悠悠站起身。
他从亲兵手中要过一把大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着。
若是他‘以身殉国’,至少还能保全一家老小。否则以多尔衮的脾性,必然不会放过他全家!
然而冰冷的刀刃贴在脖子上,感受着沉甸甸的大刀,方大猷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看了看旁边歪歪扭扭的槐树,颤巍巍地解下腰带,在树枝上打了个扣。
亲兵顺从地搬来石头。
方大猷两只手提着裤子站到石头上,哆哆嗦嗦将头伸进绳扣中。
他闭上眼睛,正准备蹬掉石头。
“呦,什么人呀这是?死法这么别致!”
一声戏谑的笑声突兀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