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夏日的天就如同媳妇的脸,说变就变,然而现实却是,老天爷变脸从来都不会和凡人去讲究季节。这不,早晨还日沐西山顶,阳光大好,转眼间,又是细雨绵绵,刮起了寒风。
现在是九点多钟,摄像的车队还没有到,然而村长的一二五摩托车却已经忙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是要上新闻的一次取景,据说还会下来一个主抓农业方面工作的县丞,所以村长老叔很紧张。对于因为下雨就以为活动取消而没到村口地头集合的村民,他也是毫无办法,唯一能做的,只能是逐家逐户地上门去叫喊,顺带着再将那个不靠谱的镇广播站播报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次有县领导到场的新闻事件,他能给通知成为只是镇里出面的宣传取景,这播音员兄弟也确实是值得上老叔的一通好骂。当然,也就是背地里的牢骚,以老叔这老农的憨厚像来看,他是绝对不敢去当着人家镇宣传口的正式员工叫板的。
“大家都上点心,抓紧时间去...”
呜嘟呜嘟的警铃声打断了村长老叔的安排,转头看向来路方向,山势转角处,一辆白色的警车带着好几辆黑色轿车已经显现出了身形。
“哎...”
老叔叹息一声,知道已经来不及准备的他反而是停止了忙乱。丢下准备去地里采摘的箩筐,他靠边立正,那张面向来车的脸肃穆而庄重,就仿佛是...
秦宇甩了甩脑袋里那不合宜的想法。
其实,村长现在样子,有点熊孩子在交作业时故作镇静的那种既视感。既有对能按时交上作业的庆幸,又有对自身作业不满意的忐忑,而最后都因为无可更改而归于坦然。
车队缓缓停下,警车当先开门,下来四个老巡捕,都是本镇的熟面孔。这些人秦宇都很面熟,五六年前在镇里上初中的时候会时常遇见。
对于几人数年如一日原地踏步的情况,秦宇倒是没有半分意外。在乡镇这种最底层级行政单位工作的人员,如无外力拉扯,基本上入职和退休都会在同一个地方,也永远保持在同一个高度。
这和个人的能力无关,主要抉择于祖屋的高低和父母的脸面。
老巡捕隔断在村民和车队之间,随后,后面的车辆中便开始参差着下来不少男女。
公路上瞬间活跃了起来。
提摄像机的,撑伞的,组装三脚架的,给长臂话筒包防水膜的,布线的,各种熟练,各种忙绿。
看着这繁忙的景像,秦宇有了回到某次任务逗留过的电影拍摄现场的恍惚。
“也对,新闻是拍,电影也是拍,两者的差别本就不大。唯一不同的,可能也就是对于演员的挑剔和场景苛求?”
他如是想着,眼睛看向第二辆车上下来的中年。这中年他也熟悉,姓刘名旭,几年前是镇长,在秦宇入伍前不久才升任到观察员位置。
刘旭五十不到,四十来岁的讲经期还有很大的潜能。
他没有走向摄影组忙碌现场,也没有走向村民去找村长安排工作,此时的他正提着一个塑料小袋向后车奔跑着。
没错,就是奔跑!十多米的距离,他硬是用碎步和弓背演绎出了奔跑的紧迫感。特别是,当看见副驾的青年已经撑伞到后座门把手位置的时候,他双腿那交替的速度就又加快了几分。
车门毕竟还是由刘旭拉开的,不是因为他冲刺的速度,而是缘于作为县丞秘书的青年那刻意的停顿。
官道深邃,需穷极一生去专研,或许是某个不经意的场景或无足轻重的人物,就会成为你突破桎梏的诱因。所以,一直以来,入道的前辈们总结出了许多的生存定律来指导后辈。
定律派系繁多,优劣各异,而唯一被大家奉为铁律的便是“多栽花,少栽刺”这条总纲。
县丞秘书不是新手,既然是明显还有着上升潜能的刘旭表现出了要帮自家老板开车门的心迹,那他自然不介意送出一个顺手的人情。
横移侧身让出车门位置,他回过头,便和刘旭在眼神的确认中建立起了初步的同修情谊。
刘旭更不是新手,得到眼神确认的他在离车门一米多位置处便停止了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