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曹昂的声音愈发高昂,内堂却显得愈加寂静。
堂内诸人面色各异。
“可经过黄巾洗劫,东平任城两国已经十分残破,所属百姓十不存一。”
曹昂来回踱步,恍若未闻:“若是慢慢发展,吸收流民,至少需要三五年才能恢复一定规模。兖州四战之地,东方陶谦、南方袁术、西侧的汝南黄巾贼尽皆虎视眈眈,很难说我等有多少时间休养生息。当此之时,这群拥有三十余万青壮、豪强势力又衰弱到极点的百万青州黄巾,岂不是天赐的礼物?”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若是错过,很难说未来是否还能遇到类似的良机。”
“还望父亲与诸君谨慎思量!”
曹昂缓缓行了一礼,示意自己已经说完了。
就在曹昂的正前方,以手撑头的曹操缓缓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遍自己最大的儿子,像是初次认识一般。
时间安静的流淌。
“呵呵,公子所说极有道理,但百万人口终究非比寻常,即便当真能够收降,也会出现许多问题。”
最终还是一直旁观的戏忠轻笑一声,打破了宁静:“比如说粮食,就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从今年四月份开始,兖州便遭遇战乱,如今已经是九月,今年粮食减产已是定局。就算明年能恢复耕种,可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年秋收,整整一年时间,只有府库中的存粮可供消耗。三十万青壮,一年时间至少要消耗三百万石粮食,其余妇孺消耗减半,也得三百余万石。”
说到此处,戏忠的神情开始变得严肃:“这就是整整六百万石粮食!”
一旁的程昱补充道:“眼下州府库中大约还有一百万石粮食,作为军粮自然充裕。可若是用来承担百万黄巾的消耗,无疑是杯水车薪。一旦出现粮食危机,收降的黄巾军势必生变,到时候会引发更加严重的后果。还不如趁此时彻底解决黄巾,以绝后患。”
“不只是粮食。”
外貌伟美、身佩香囊的荀彧也参与了讨论:“一下子收降百万人,州牧府的人手也远远不够。”
随着几人接连表态,收降黄巾军的可能性仿佛瞬间跌落谷底。
可曹昂却不惊反喜。
一方面,他肯定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兖州高层必然掌握了一些曹昂不知晓的情报,青州黄巾军内部有大事发生!
以至于明明两军还在对峙,兖州方面却一副胜券在握、已经在考虑善后的模样。
以曹昂对父亲曹操的了解,后者刚刚吃过闷亏,短时间内不会轻敌骄纵。
另一方面,兖州高层既然已经在考虑收降黄巾军的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问题,就说明他们已经考虑过这个提案的可行性。甚至可以说,自己今天所阐述的想法,父亲与在座的这些人或许早就已经讨论过无数次。
曹昂从来不敢轻视任何人。
尤其是能够身居高位、留名青史者。
当你觉得这些人傻的时候,你就是最大的傻子。
坦白讲,哪怕真像自己想的那样,自己今天所说的内容,曹操等人早已私下讨论过,曹昂也并不会觉得尴尬或者认为自己今天不该建言。
曹操等人知道归知道。
自己是否对于眼下局势有独立的思考,是否敢于表达出来,显然又都是两码事。
只是,每次把程昱和军粮联系到一起,自己为什么总会有一股不适之感?
真奇怪。
“不只是粮食和人手短缺的这些内部问题,外面的盟友们会不会因此对我军改变态度,敌对势力会不会趁我军内部不稳时突然发动袭击?”
曹昂暂时按捺心中疑惑,缓缓叹了口气:“这些都是问题,可问题总归能想办法解决。粮食不够可以向兖州士族豪强借取,他们也不想兖州再次发生动乱吧?人口不够可以先从黄巾流民中提拔,以人制人。敌人会不会趁机攻击、盟友会不会停止支援,这些无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可是!”
曹昂振奋精神,负手立于堂下,身姿挺拔,语气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