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表等人只得点头应是。
“司马!”
身穿甲胄的高顺三人随即走了进来,向曹昂躬身行礼。
只见三人仿佛刚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身上、脸上布满了黑褐色的血迹,腥臭难闻。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兵器,左顾右盼间,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这一下,可把开阳城本地豪强吓得不轻。
且说,杀过人跟没杀过人,气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杀过一个人跟杀过几十个人,区别更大。
手上真正沾染过很多条命的人,看人的眼神会不自觉变得漠然。而这种漠然的目光,若是落在常人身上,会让其极不舒服。
典韦等人在战场上杀过的人,何止数十。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军中杀神的勇气。
至少,华表就没有。
当他感觉典韦凶神恶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浑身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到典韦的目光移开,他心中才长长舒了口气。
“司马,臧府之人无论主仆,均已关入大牢。”
典韦率先开口,声若洪钟,响彻大堂。
曹昂点点头:“其中当有无辜之人,如今却没有时间辨认,只能先这般处理了。虽然关押在牢狱中,但还是要好生照料。若有任何一人出了差池,唯你是问!”
“遵命!”
典韦领命后,便按剑侍立于曹昂身侧。
接下来是高顺,其人脸色有些苍白,语气依然沉着冷静:“禀告司马,开阳城四处城门均已被我军占据。只是有许多敌人趁着夜色藏于场内,如若不除,恐怕后患不小。因此,望司马下令,允我等连夜搜查敌人溃兵!”
曹昂皱起眉头,半响没有说话,显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他的一番姿态,却是让堂中旁听的开阳城士人有些心惊胆战。
须知,高顺口中轻描淡写的搜查溃兵,绝不只是他说的那般轻巧。
所谓的搜查溃兵,基本上都伴随着抄掠、奸淫、屠杀,本质上属于得胜方给予底层士卒的一种奖赏。
因为,对于辛辛苦苦杀敌破城且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的底层士卒来说,他们不会管什么大局,不会管什么仁慈。他们只想要奖赏,只想要一条减轻精神、身体上双重压力的途径。
而且这种行动一旦开始,即使军中统帅也无法中途制止。
若是有人不知死活想要尝试中止,没有得到满足的士卒,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兵变。
而这种大范围的、全军性质的奸淫掳掠,根本不会在意被抄掠者的身份。
做过两千石的大员也好,王侯的女婿也罢,全都会受到波及。
你说你没有藏匿贼军党羽,怎么证明?
先让我进去搜查一遍再说!
让杀红了眼的兵匪们进屋搜查,跟把一个赤裸美人送到色中饿鬼床上,有什么区别?
想要害你的人,比你都知道你有多冤枉。
华表他们冒着危险结伴前来,不就是担心这种事情发生么?
见华表在典韦的恐吓下,呐呐不知所言,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曹司马出身名门,切勿触碰此等残害生民之举啊!”
曹昂循声看去,发现说话之人是一名脸庞瘦削、颊骨分明的中年男子。
此人自从来到堂中,便极少说话,如今突然出言劝阻,倒是有些出乎曹昂意料。
“不知足下名讳?”
“临沂王融!”
中年男子回了一句,继续说道:“纵兵杀戮实为不祥,曹司马既是曹使君之子,自身又年少有为,足以称得上前途远大,何必背负此等污点?”
“可城中隐藏的溃兵也是事实,如之奈何?”
曹昂安坐不动,反问道。
“曹司马又何必问我!”
那王融却是愤然站起,疾走到厅堂中央,毫无惧色指着典韦,怒声道:“曹司马又是示好,又是让帐下猛士恐吓我等,演出这一场大戏,心中岂能没有定计?!如今我等为鱼肉,曹司马为刀俎,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但有所求,我等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
一番话说完,堂内登时鸦雀无声。
曹昂深深看了此人一眼,忽而摇头轻笑:“原来,我等表现的竟如此明显?”
王融不答,面上仍有些愤愤不平。
“也罢,我便直说好了。”
曹昂也严肃下来,“我属实不想多做不必要的杀戮,但开阳城初入我手,内部不稳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为了所有人的利益考虑,需要诸位将府中门客、壮年仆役都交出来,暂时由我统一管辖。等到开阳城彻底安定下来,再交还给诸位。”
他顿了顿,目光扫视堂下,“如此可好?”
堂下众人对视一眼,只得点头同意。
就像王融说的那般,他们其实没有拒绝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