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贝尔的语句简短,身体前倾,直截了当又优雅得体地展现出一抹催促,而莉弗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大号的回声已经平息,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她紧咬着牙,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猛地抽出手,颤抖着在帕贝尔面前展开:
“这....这个,大人,还....给你。”
是那颗宝石,在仪式建成之后,它就从来没有用过一次,所以它的光芒没有任何褪色,仍和当天交给莉弗时一样闪耀夺目,帕贝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意外,他从未想过这女人会主动交还这颗宝石,虽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不去追究的打算。
迅速而锐利地审视后,在莉弗反应过来之前,帕贝尔又用温和的微笑掩住自己的真实表情,他轻轻推开那只龟裂干瘦的手:“你是个诚实的人,女士,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约定。”
“你要继续带着它,等下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把它还给我,而作为交换,我会给你一份待遇优渥的工作,怎么样?”
莉弗敬畏又欣喜,迫不及待地点了点头,她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生成这样,但现在显然她没有其他选择。
“还有你,小女士,”
帕贝尔在米莉亚面前蹲下,她立马害怕地缩到了莉弗的双腿后,只弹出半张脸来打量帕贝尔,帕贝尔少有地对她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想了想,他随手从旁边招来一柄餐刀,很快,在魔力的作用下,它就换了一个样子。
原本圆润的刀尖变得锋利,刀柄变得纤细,刀身上也多出了一行小字——如果你遇到危险,就在心底呼唤“保尔·莫洛托夫”之名。
帕贝尔牵出小女孩的右手,把餐刀放进她的手里,又牵出她的左手,塞进莉弗手里:
“这条路会很漫长,或许还会有危险,所以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用这只手抓紧小刀,如果有人要伤害你,你就用刀捅他,用这只手抓紧你的妈妈,这样一来,你们就永远不会走散,来,抓稳了,小女士,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对,就是这样,对。”
微笑着拍了拍米莉亚的头,看着母女两人一边道谢一边走远,直到她们的身影在拐角彻底消失,特蕾希娅才走上来,用极小的声音提议:“为什么你不可以把孩子们直接送回芬西?路上太危险了。”
帕贝尔瞥了特蕾希娅一眼,那张脸上再也没有半点温和,只剩彻夜思考后的疲惫:“我曾向你立誓,能通过传送法阵进出吉勒斯堡的只有我们三人,难道你忘了?”
“难道这是我的错?”特蕾希娅有些恼怒:“那么我特许你,以克洛希安王女的名义,你可以将吉勒斯堡的孩子们送回芬西!”
“绝无可能,”他的语言冰冷又坚定,仿佛每个单词都由钢铁铸成:“破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既然我已经向你许诺,我就绝不会背弃它。”
“假如我现在要把孩子们送回芬西,那么老人们呢?他们本就奄奄一息,绝无可能跨越群山,他们会在山路上全军覆没,我是否也要拯救他们?女人们呢?狭窄的山道会带来混乱,她们力量微弱,如今处境更加危急,我是否也要运送她们?假如一个家庭中的妻子和孩子都回到芬西,那么难道我要将他们的父亲拆散?那么那些功勋卓著,英勇善战,又或是博学多才的人呢?他们该怎么办?”
特蕾希娅哑口无言,而艾琳悄悄扯了下帕贝尔的披风,他叹了口气,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我不是神,我救不了每一个人,走吧,去救济台。”
这次撤离和以往的最大不同在于。太阳领主将留在吉勒斯堡战斗到最后一刻,因此得到许可的赎罪军也能和平民一起离开,还能摆脱赎罪军的身份,重获自由,而获得许可的方式也很简单——走过太阳领主的金色火焰后,还能继续行动的人就能离开。
在救济台上,帕贝尔又看到了吊儿郎当的利昂忒尔,他依然悠闲地靠在自己的斩矛上,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公共场合,也毫不在意他的武器给木台造成了怎样严重的破坏,看见帕贝尔后,他两眼放光,大步走来,他的手臂就像铁锁一样坚固,把帕贝尔一路拖到了救济台后的阴暗角落:
“我听说你要留下来断后?”他鬼鬼祟祟,小声快速地说:“你可想清楚,那几个大坏蛋可不像他们的狗一样弱。”
“是!”帕贝尔紧咬着牙,竭尽全力想要掰开利昂忒尔的手,虽然他最终如愿以偿,但很难说究竟是他的抗争起了作用,还是利昂忒尔主动收回了力气。
“别这么生气,你也不想这些话给别人听到吧?”
利昂忒尔犹豫了一下,最终不太自信地说:“听着,你是不是有几张牌?我说的不是奇迹,是那些最特殊的,最厉害的....在必要——最必要的时刻,它们可以创造一些奇迹,真正的奇迹,当然,代价也很沉重。”
利昂忒尔的手搭上了帕贝尔的肩膀,而他的话比他的行动更加沉重:“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了解你,你和我的朋友太像了,所以我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对的人....你不知道你有多重要,你不能死在这里,我会和你一起进入黄昏,我会尽力保护你,而你只要保护自己就好。”
“不论如何,你必须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