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维德跨过围栏,走过横放的大巴,冷眼看着这世界另一边的景色。
空旷的路面上,零零散散的黑色人形在阴暗的天空下徘徊。那些徒有人形,却更像一滩黑泥的可怖之物能否将它们看作生物?寻常刀剑能否将它们杀伤?仅仅是见到它们,便打心底里油然而生的厌恶感和作呕感能否将它们灭绝?
那就是灾之延伸——世界之毒的形体之一,“灾魔”,与一切有智生灵不死不休的天敌。
“就只是些一般的泥怪吗?总觉得里面会藏个大家伙。”
路维德自言自语,闲庭信步一般走向它们,而那些泥怪好像浑然未觉。
走近一只黑泥怪物的身侧,像是老朋友打招呼似的问好:
“好久不见,你们这些恶心怪物,替我向你的同伴问好怎么样?”
不过请你先和地狱里的同伴见面问好吧。
泥怪近似脑袋的上半部像注意到这边一样转了过来,它动作呆滞,更像一只无害的塑像。可在这看似可笑的形体之下,有令人心惊的悸动在急速膨胀,仿佛潘多拉魔盒之内的灾厄将要喷薄而出!
然而向它打招呼的是一抹凶厉的寒光。
咻!
当比利时公爵在空中划过,奇特的破空声便响起。很难想象这把刀用了什么工艺,或是持刀者用了什么技巧,竟然有种连空气也为之振动、切开的感觉。那凶厉的寒光自不用多说,如同灼热的刀刃切开牛油那般顺畅,在弹指间便削下了泥怪的头。
“这份工作只有这种时候才算得上真正的畅快啊。”
路维德感叹道,但与话语中的语气不同的是,他的眼眸低垂,神情流露出一丝怅然,似有什么怀念的事物随刀尖流过,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嘛,无所谓了。”
黑泥们在同一个瞬间齐齐扭头“看”向路维德,同出一辙的灾厄开始在它们的身躯中膨胀,离路维德较近的黑泥甚至已经向他扑来。即便是明显有别于生灵的这种灾厄,此时竟能清晰体会到他们怀抱着赤裸裸的恶意和残忍。
它们正是为了毁灭世界而来,连同这世上的一切。
“真丑陋啊。”
不知何处飘来的感叹,惊醒了路维德。从短暂的发呆中清醒起来,路维德张开双臂,没有去动用手里的比利时公爵。
“那么现在是,工作时间。”
伴随着他的呼吸那样,无形之物从他身后升起、袭来,越过路维德的身体,一路疾驰到地平线的那头。
那是风。
从风吹过的时候开始,风掌管此地;从风吹来的地方开始,都是风的领地;从风吹过的第一件事物开始,风就享有一切!风吹过地上一切的头顶,风高于地上的一切,于是地上一切便理应臣服!
风缠绕着路维德的身体,无色的流光从他的身躯中扩张开来,把这里变成属于他的场地。在微微掀动的大衣内侧,流溢着的虹光在不停地游走。
片刻间,无形的飓风便自此处升起,其中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破坏力,但却让看到它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低下头去,不再敢有直视它的念头,甚至心中升起一股敬畏之情。风笼罩场上所有泥怪,霎时间它们的动作都无一例外地停顿住了。
风在高空之中睁开了双眸,冷漠地看向地上,既不高傲也不鄙夷,只是用审视的目光丈量大地。对它来说,低于它的事物理所应当存在,也理所应当——
遵从它的意志!
“跪下。”
无可辩驳的命令自路维德口中发出,声音不大,却在风里传开去,令所有的泥怪都伏低了身子,作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这就是路维德的赐福:臣服之风压!造成泥怪跪伏下来的正是其中的特殊效果。
当风带去你的命令,风中的事物就理应臣服!
除此之外,只有身处其中才能感受得到,空气宛如凝结成块一般重重地压在这块地方上方,给其中的一切都带来了莫大的压力,尤其是身处其中的泥怪,每一只泥怪都如同被定身一样一动不动——那是它们实在无法动弹。
发动能力后,路维德并没有任由这机会流走。他再次举起比利时公爵,挥刀,流利地斩断另一只泥怪的脖子。
接下来便是挥刀,挥刀,以及——
一只泥怪在刀尖划过它的脖颈之前,终于是聚集起了体内的力量,当路维德正在它身前挥下比利时公爵的那个瞬间,它便顶着空气的重压,迫不及待地炸开来!
路维德却连眼皮都没抬,空气在他的意志下,无时无刻不在警惕着一切,在黑泥爆炸的刹那,周围的空气就已经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这只黑泥,强行把它的爆炸紧紧攥在手里,连声响都没有传出。
被削去脑袋的黑泥都化作一滩彻彻底底的泥巴,在不知名的闪光中渐渐消散不见。很快,随着路维德干净利落的处决,这群黑泥怪物就只剩下了两三只。
在他挥下最后的刀光之前,路维德感受到了身后来人,于是他停下动作,回头看那个少年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