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正跽坐在一旁研茶,听闻这话放了银锤道:“绿葵你可别理她了,她就是个一问三不知,问了这个,还有那个要问,到时候问得你心烦又心累。”
“夫人!”
风月恼得跺脚。
绿葵倒‘诶了一声,很识趣地赶到沈南宝身边,“夫人所言极是,小的还是伺候夫人斗茶罢!”
这事就这么过来,之后堂倌新换了个脚夫,力气比那刘氏的大,年轻,也不计较这多出来的一里脚程。
但沈南宝为防有人多想,还是给各自都加了这一里的脚程钱。
风月见状终于忍不住呛了一句,“说是五六里路,但到铺子门口前的那一程子路都是用车来驮了,又不是用他们自个儿驮来的,需得这么加钱么?”
见沈南宝不为所动,风月自讨没趣,只好转身去帮堂倌招徕顾客。
就这么忙到夕阳将尽,沈南宝才回了宅。
前脚甫一进门,后脚那乳娘卞氏便匆匆找上了门,“不好啦,不好啦,夫人!那陈芳快死啦!”
风月一怔,“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卞氏有些着急,“早先就病了,一直在床上将养着,只是近来也不知怎么的就剩一口气了!”
沈南宝捏着茶杯,一壁儿听着,一壁儿慢条斯理地将茶送进了口中。
大抵是没料到沈南宝会是这个反应,卞氏怔了一怔,“夫人,您怎么不着急?”
风月哼了声,“卞氏,你要找人帮陈芳心里总得先有个谱子罢!咱夫人凭什么要着急?那个陈芳起先也不少顶撞污蔑我们夫人!”
卞氏脸色一僵,讪讪道:“她多半是无心,陈芳那人……也是命苦。”
风月不以为然,“她命苦也是她自个儿挑的,怪得了旁人么?至于卞氏你,咱们夫人要用你是瞧你拎得清,有主见,才将你派去的刘家,可不是要你似你那官人一样烂好心肠的去救人。”
卞氏被噎了个捯气,隔了好半晌才吭了一句:“我也是不忍心,”她飞速睇了一眼风月,“风月姑娘别误会,我不是不忍心那个陈芳,我是不忍心那小娃娃,她还这么小不能没了娘。”
风月愣了一愣,方才还口若悬河呢,立时噤了声。
卞氏这时方才看向了沈南宝。
她背光端端坐着,一张脸印在阴影里,瞧不清是什么神色。
卞氏心里不由得打鼓,却也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夫人,您未曾生育可能还不甚懂得这份情感,只是因我是过来人,所以方能切身体会到这母子之间的情深,而越是能体会,便越是不忍,纵使那陈芳从前对你多有不住,但那小娃娃真的还小,他不能没了娘。”.
屋里开着窗,外面轧轧轧的风浪,显得屋里愈发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南宝放下了茶,‘磕托的一声脆响,她道:“那我叫你去做什么,你便会做什么么?”
卞氏有些发蒙,反应过来连忙点头,“自然!”
沈南宝唤了一声池雨。
然后便听得一阵橐橐声,门上印起一道矮着的身影,低低叫了一声夫人。
沈南宝道:“你去南屋拿上次那套我闲置了的浅赭白花襦裙和朱红披帛过来。”
风月对这套有印象,沈南宝穿上那里有些大了,当时绿葵还打趣呢,说等日后夫人生了产便不差这些尺寸了。
如今把这套衣裳拿过来……
风月扫了一下卞氏的身量。
分明就是要把这身给卞氏。
夫人是要做什么?
不是说要救陈芳么?
怎么扭过头给起了衣裳。
正兀自纳罕着,那厢池雨捧了衣裳入室。
沈南宝拣起那朱红披帛往卞氏那头比了比,“你肤白,穿这个更显气色。”
“夫人,您这是……”
沈南宝道:“我不喜欢给自己惹麻烦,自然,也不喜欢给自己救一麻烦。那陈芳本不是什么性子坏的人,就是走痴了路,过于遵循三纲五常了,所以只要教她看清楚了这两人的嘴脸,应当就成了。”
王婆在牢里,没沈南宝的令下应当是没得天日可见了。
所以就只剩下个刘恽。
这刘恽……
卞氏登时明白过来了,她拽过披帛襦裙,满口的吴侬软语却透露出奇异的坚定,“劳烦夫人等会儿留心邻舍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