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高高悬挂,姐妹俩绕过梨树,穿过田间小径,沿着潺潺溪流回了家。
正是吃笋的时节,李家的榉木方桌上,出现了一道春笋炖鸡。春笋鲜嫩,融合了细滑的鸡肉,一股鲜香之气弥漫在屋中。再加上一碟清炒的碧色时蔬,以及一盘煎得金黄油亮的菌菇,很能勾起食欲。
女孩嘴里塞得鼓鼓的,李桃手里的筷子也没停过。饶是沈茹兮素体虚弱,平日少食,也不禁多用了小半碗米饭。
午后,菱姑弯腰从箱笼中翻找出几块上好的衣料,要给姐妹俩做春衫。
“抽条了许多。”她用木尺给李桃量了量,回头看去,“荷儿也来。”
床榻上,女孩斜斜倚在母亲怀里,感觉泛起了一丝困倦,嗓音也软糯着:“菱姑,不用做我的衣裳了,把姐姐穿着小的挑拣几件给我就行。”
沈茹兮听了,略微心疼的说:“还是做两身吧。”
“娘亲,读书很累的,我这会儿想睡觉。”
沈茹兮捏捏她细嫩的脸蛋:“那你今日都学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女孩眸光微微闪烁,索性阖了眼睛,装睡。
沈茹兮几人霎时哭笑不得。
酉末,李昀山披星戴月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大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沐浴后,他换了皂色衵衣,由着沈茹兮帮他绞干头发。
待她拿了巾帕去净房清洗,女孩偷溜进来,绕到他身后,伸手为他捏肩捶背。
“爹爹,您一人做活很辛苦,我帮您种田好不好?”她撇了撇小嘴,“我真的不太喜欢读书。桂花、小兰都与我一般年纪,她们也没去私塾......”
李昀山哑然失笑。
“荷儿,读书可以明事理。你爹就是书念得少,大字不识几个,除了种地,别的不懂。”
“那得学到什么时候啊?”
“唔,能读信、写字。若是像你姐姐那样会作画,就更好了。”
女孩撅唇,神情里满满的不乐意:“爹爹讨厌!”说完,抬手重重地给他捶了几下,溜烟儿跑了。
李昀山:“......”
一连两日,女孩的脸鼓作包子状,不同她爹说话。
晚间,一灯如豆。淡淡的光在半钩起的薄布帐子上铺匀,里边的人儿微阖着眼。
李昀山在床沿静坐许久,用试探的语气道:“她若实在不爱读书习字,便不去私塾了吧?”
“自打她出生起,你就一直这么惯着她,没有半分父亲的威严。”帐内声音轻柔温软,似嗔似怨。
李昀山身体慢慢倾过去,抚了抚她素白的面颊,“你生她俩时,遭了不少的罪。那时我就发愿,倘使你们娘仨都能好好的,别说一直宠着你们,如需折寿几年,我也心甘。”
沈茹兮美眸微睁,神情里漾出一丝动容。
“桃儿像你,娴雅端淑。荷儿年岁渐长,若也能知书识礼,往后寻夫家时,定然让人高看一眼。”他说着,脸上浮出暖暖笑意,“如今瞧来,却不该束缚着她。这世间女子不易,难得活出了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