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去一趟,送信。”沈钊说完,大步踏出门外,徒留一屋子的人干瞪着眼。
傍晚的阳光疏疏洒落,往来行人渐少。范莨沿着胡同往里慢慢走着,无端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有老妪动作微慢的端了盆水出来泼,乍然睃见了他,连盆子都泼了出去。
他正要说话,老妪已经极为利索的跑上前,扯开了嗓子叫门:“邢昊家的,你弟弟回来了!”
门很快从里头打开了,露出范兰那张极为震惊的脸孔。
“我不认得字,劳你念给我听……”她颤抖着把敕牒捧到邢昊面前。
邢昊看完,默了会儿,道:“他做官了。”
她听了这话,撞入范莨怀里,哭成泪人。
“阿姐,我给你带了京城的东西。”他安慰着。
盒子里的珠钗和一双镯子本就做工精致,用料讲究,烛光一映,更是灿然生辉。范兰眼睛几乎被晃花,喃喃道:“我哪里配得上这么名贵的首饰。”
“是配不上。”身后冷冷的声音传来。
范兰垂下眼帘。
“明儿去西街布坊买些衣料,做两身新衣,兴许就配了。”
她回过头,愣愣看他。
“他能领俸禄了,而我连门都出不了,你省吃俭用的攒着,欲要留给谁来花?再则,他现在是官身,他的长姐穿着打扮却如此破旧,别人会如何看待他?”语气凉薄,话里却仿佛含一丝不明显的情意。
范莨立在门扉外,被夜色模糊了脸上的神情。
次日,他拿出一张药方,上面附注了针灸刺穴的说明。
“这是裴公子央了二殿下,殿下又找了一名休致的太医要来的方子,或许对姐夫的腿疾有用,原是不能外传的。”
范兰指尖紧捏住这张药方子,心神一阵激荡,回望过去,是邢昊有些发怔的脸。
“阿姐,姐夫,我得走了。”他拿起包袱,对着她扬起意气风发的笑,“看看爹娘,便去往泞州上任了。”
“等等,把这些肉干带上,还有一罐子蜜煎桑葚,用来泡水喝……”
暮山。
李荷小手叉腰,扬眉吐气的道:“我们莲花村可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地方,出了一位状元呢!”
“他真是你姐夫?”程小篼露出怀疑的神色。
“那还有假!他穿的衣裳和鞋子,几乎都是我姐姐一针一线缝制的。”李荷生怕他不信,还比划着,“传家宝都拿给我姐姐做信物了,这样的两块玉佩。”
“那不算成亲,所以他还没完全成为你的姐夫。”他摸出怀里的油纸袋,把翠玉豆糕分给她一些。
“他肯定是要娶姐姐的!她那么美,性子也柔顺,还很会打理舍务。”
程小篼哽住,忙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打量着她:“那么,试问你为何如此不修边幅,与你姐姐半点不像,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的料子。”
李荷闻言,不由低头往自己身上瞅。上衣是藕荷色对襟盘扣小褂,扣子似乎错位了,底下是苏锦绣菡萏裙,不知怎么弄的,裙边长一截短一截……
“师兄穿着也很随意的,连里衣都没有,光是笼了一件外袍。”李荷顾左右而言他。
程小篼直接喷出一口豆糕渣子。“你,你,你怎么得知他没穿的?竟偷看他更衣?!”
“用得着偷看嘛,住处离得这般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李荷摊着手说道,“门口连一张遮挡的布帘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