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渐渐夹缠了凉意,灌入山洞里,很是清爽。
李荷趴在青玉床的床头,逐一看着那排半透明的琉璃瓶子。
茶晶色瓶子里头,伏着一只通体黝黑的蝎子,李荷与它对视一刻,不由吞咽了一下。
冰蓝色的瓶子,装着几个棕红的蜘蛛,冷不防吐出一口丝来,瓶壁渐渐结满了蛛网。李荷默默移开了眼。
霁雪色的瓶子里,虎妖在瓶底摊的像块饼,见了李荷,对她摇着尾巴……
最靠里羊乳色的那个,像是盛着些许浆液。
“师兄,这里面是什么?”她指着羊乳色的琉璃瓶子。
程墨扫了一眼,道:“从师尊那儿拿来的。”
“哦。”李荷接着去看那些盛着妖怪的瓶子。
程墨曲起指节,轻叩她的额心,“别乱碰。若是跑了出来,你自己想法子再装进去。”
“……没碰。我每日看上几回,待到见惯了,再遇上就不怕了。”
“并非所有的妖魔都会以原本的面目示人,有些修为高深的能通人言,甚而会化作人形。”
她傻眼了:“那我怎么分辨呀?”
“你功力不够,天眼未开,先用它吧。”程墨取出青铜琉璃镜,抛到了她怀里。
“经此一战,你清楚我的本事了吧!”青铜琉璃镜洋洋自得。
李荷摩挲了几下镜柄,忽然,抬手把它照向那一排琉璃瓶子。瓶中的蝎子妖、蜘蛛精、虎妖等等,一霎间凝固了,不知是不是吓的。
“记住,妖也有好坏之分,不可滥杀。”程墨缓声提点她,“譬如它们,或还有一丝弃恶从善的机缘,便不至被挫骨扬灰。”
听到“挫骨扬灰”几字,各个瓶子里的妖怪倏尔又是一静,就那么躺的躺,卧的卧,乖得不能再乖。
夜深了,李荷眸中泛起困意,于是走出去,片刻后,抱了一床月蓝色的丝被进来。
程墨没管她,青玉床却憋不住开口了:“你那里又不是没床,窝这儿不嫌挤吗?”
李荷往右侧铺好了丝被,慢慢爬入被窝,说:“我怕冷。”自打这一趟回来,她就习惯了与他同榻而卧。
青玉床无语凝噎。
程墨侧眸望着她的睡颜,想着待她破了第四层,也就不畏冷热了。
京城。
瑞宁王府摆了喜宴,宾客云集,门外路边停了一水儿的华贵马车。府内不论曲廊,或是水榭,都悬挂了精巧华丽的四角方灯,照得整个府邸宛若白昼。
厅堂座无虚席,桌上珍馐美馔、山肴野蔌,应有尽有。
裴砚望着面前剩下的半杯酒,微醺的双眸中,慢慢浮出了浓厚的醉意。
“我估摸着是不行了。”他一把抓住韩绍清,却是在对威远侯世子说话,“洛垣,送我回府,免得出丑。”
惠宁郡主被禁足后,韩绍清又住回了别院,两人并不同路。
“好吧。”威远侯世子扶起他,啧啧两声,“这才一杯子,就倒了。”
月至树梢头,洒得遍地清辉。
白兔卧在篮子里,半阖着眼。岚汐帮他脱掉纹锦履面鞋,褪去外裳,又端来一铜盆热水,为他盥脸净手。
“你去歇息吧,今儿我来守夜。”妩媚的嗓音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