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这篇文章真的写得太好了，清新隽永，意境深远。”
“都说了，不是我写的，出自一位叫陶渊明的大文学家之手。”周尔溯心不在焉的再次解释道，摆摆手。
“写好了吗？写好了就赶紧给爹送过去，他都催过我好多次了。”
在床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周尔溯继续玩着手游，双儿应声出门，小心翼翼的捧着写好的文章，快步朝着东厢房走去。
周尔溯房间十多米外就是尹名的居所，此刻他正盘坐在静室的蒲团上修行。以前在军营的时候，虽然他名义上只是周习文的亲卫队长，区区千户，但实际上他可以称得上是整个中军的大总管。
除了必须周习文亲自审批，上报五军都督府处理的军务外，尹名都可以自行拍板。
当然，周习文愿意放权给他，为了自己偷懒那只是说笑，作为大明五军之一，地位何等重要，如果不是尹名本身的治军之能加上多年来形成的极大信任基础，周习文怎么会，又怎么敢如此行事。
只是这样一来，每日花在军务上的工夫大大压缩了尹名武道修行的时间，所以这次退伍，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尹名为自身考虑作出的选择。
毕竟对于名利并不热衷，一心攀登武学巅峰的尹名，一直滞留军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为报周习文的恩情，既然有了这次机会，自然顺水推舟，两全其美。
不过答应了要护周尔溯周全，尹名自然不会尸位素餐。
作为先天超凡，天下绝顶的武道修为，方圆百米内任何的动静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凝神之下这个范围甚至可以扩展到三百米。一旦周尔溯这边有任何异常，区区十多米的距离，瞬息可至。
静室不大，还点着一支线香，淡淡青烟袅袅升起散入空气中，香而不燥，沉郁雅净，闻之有安神宁心之效。
前朝有专门负责制香的司香局，归属内务府，后来大明建立之后，朱聃反对奢靡，废除了一大批前朝用于奢侈享受彰显皇室威仪的部门，包括成衣司、司香局、珍兽苑、奇石馆等等。
这些部门的匠人被遣散后，有一部分拿着朝廷发的遣散费自主创业，凭着一手过硬的技术，加上为皇室服务过的背景，很多匠人的公司在相关的行业都成为了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世界的泰山北斗。
这根线香就是前司香局大匠所制，他当年被遣散后，被一个商人慧眼识中，出钱为他成立了一家专门制香的公司馥郁轩，短短数年，就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公司，名气极大。
不过制香这门手艺，除了各种香的秘传配方是传承根本之外，对从业者的天赋也有要求，识香辩香之能更多依靠的是先天嗅觉的敏锐，后天主要是认识材料、学习制香、以及经验的积累，越是高端的香对制香者的要求越高。
因此，虽然馥郁轩高端的香功效不凡，但是公司里真正能制作的匠人却是不多，所以一向产量稀少。
最顶级的香是直接供应皇室，次一等的主要就是供应给像忠福公府这种勋爵权贵了，流入市面上的属实不多，不过即使价格不菲，却依然极受市场上的爱香之人追捧。
尹名虽然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修炼中，但仍然一心二用关注着周围，尤其是周尔溯所在的方向。
“嗯？”
他睁开双眼，皱了皱眉，一道气息出现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虽然是刻意收敛，但至少也是先天以上，而且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那道气息来得极快，但不是冲着后花园周尔溯的方向，从方向上看，应该是直奔内院正房，也就是周习文的房间所在。
尹名停下修炼站起身来，凝神感应，那道气息已经进入了周习文的房间，又仔细感应了片刻，尹名眉头舒展，重新坐回了蒲团上。
内院正房，周习文还在书房的电脑前坐着，戴着一副老花眼镜，鼠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口中还在低声叨咕。
“这个……年纪好像大了点……”
“相貌太过于妖艳……”
“太过瘦弱了，怕不是个好生养的……”
原来屏幕上却是一张张环肥燕瘦、体貌各异的美少女照片。
“啧啧！想不到二狗你老而弥坚，还有这等爱好啊！”
一声调侃在周习文背后响起，让周习文先是一惊，待听到话中的称谓又是一松，赶紧站起来转身施礼。
“见过陛下！”
“无需多礼。”
站在周习文背后那人不是朱聃是谁，只见他饶有兴致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照片，随意的摆摆手。
“想不到你周二狗单身这么多年，到老了，老树开花，说说看，看上了哪家的女子？朕保证亲自给你说媒，让你再当一回新郎官！”
“陛下说笑了！”周习文讪笑着回道：“我哪会有这想法，还不是为了我那孙儿！毕竟下月他将满二十，按我大明律法，已经可以婚娶。”
“不过他毕竟睡了这么多年，哪里又认识什么女子，臣也是逼不得已，才去四处打听哪家的丫头合适，找机会让溯儿认识认识，万一成了，也可早日为周家延续香火。”
“哦？”朱聃一挑眉：“莫非你也想效仿朕？”
朱聃这话却有由来。
说来好笑，太子朱祐年少时展露出了极高的武学天赋，加上皇室上品武学传承和外丹辅助，仅仅十八岁就后天内气圆满。
没想到为了避免入先天后绵延子嗣困难，朱聃当年亲自出手，封住朱祐的奇经八脉，生生让他在内气圆满修为停滞了二十多年。
可怜一国太子，足足当了二十多年的种马为皇家开枝散叶，直到四十二岁，许是朱聃觉得皇室后代已经足够，才出手给朱祐解封。
不过因为这二十多年的积累太过雄厚，朱祐一入先天，数月间直升罡气境修为，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因为《大明律》第一条，不得妄议皇室，所以太子朱祐的这段故事知道的人不算少，但除了朱祐少有的几位亲密朋友敢当面调侃，其他人最多也就是背后悄悄议论，毕竟，大明太子还是要面子的！当然，朱聃拿这个说事自然是天经地义。
“不至于不至于！”周习文连连摇头：“一来溯儿尚未习武，在绵延子嗣上应该不用担心；二来皇室尊贵，自然需要多子多孙，以固江山，我们普通老百姓，有几个孩子承欢膝下绵延香火也就够了，只要溯儿能给我生三个……不，五个孙儿，我就满足了！”
“对了！”周习文解释完，又问道：“不知陛下今夜来此是有何事吩咐臣？”
“没什么事。”朱聃左右看看，走到一旁靠墙的罗汉床的左边坐下：“你也过来坐，最近修炼得疲了，静极思动，就来找你聊聊天。”
周习文走过来，拱手坐下，静待朱聃继续，虽然关系亲厚，但堂堂皇帝深夜来访，怎么可能真的只是闲逛聊天。
“二狗啊！”朱聃叹了口气：“今天朕把老袁骂了一顿。”
“不知思退如何触怒了陛下？”周习文小心翼翼的问。
“就是因为这个！”朱聃乜了周习文一眼：“你们一个个在我面前这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样子惹怒我了！”
带着些许怒气，朱聃连“朕”的自称也不用了。
“这老袁，有话不敢问我，自个儿在心里瞎琢磨我的想法，当年拍桌子跟我硬抗的气势哪儿去了？”
“陛下……少爷！”周习文苦笑：“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毕竟是一国之君，老袁作为臣子，自然不能像当年一样心直口快，事事强项。”
见朱聃还是脸色不豫，又接着说道。
“别说他了，我还不是一样！如今，我哪能还像当年一样跟您嬉皮笑脸，想说啥说啥…更不用说，还一起晚上偷偷去隔壁村的李寡妇家……”
“闭嘴！”朱聃脸色发黑，愠怒道：“此事烂在肚子里，休要再提！”
“是是是！”周习文连声应是：“我只是想说明，此一时彼一时，当您成为帝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很多话不能像以前一样说，很多事不能跟以前一样做，老袁也是有苦衷的。”
“你们俩倒是感情甚笃啊。”朱聃斜睨了周习文一眼：“一遇到事就赶紧为对方开脱，倒是显得是我的不是了？”
“岂有此理？”周习文高声叫屈：“陛下骂，肯定是对的，一定是做臣子的有问题！不过我是觉得老袁一心为国，况且人孰无过，偶尔犯些小错也是情有可原。”
“你这老货！年纪大了，嘴舌反而越来越厉害。”朱聃笑着摇摇头:“老袁的事朕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心中郁闷，来找你聊几句。”
“谢陛下能在这种时刻想起臣！”周习文一脸肃然：“莫说这区区小事，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别拍马屁了！”朱聃笑骂道：“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赴汤蹈火的事你干得还少了？现在天下太平，你就好好待着，以后含饴弄孙，享享天伦。”
“谢陛下恩典！”周习文起身行了一个夸张的大礼，然后挤眉弄眼的对朱聃说道：“要不让我去酒窖取点酒来与陛下同饮？前些日子偶得一坛滇省苗族所酿的五宝花蜜酿，听说滋味很是独特，我一直舍不得独享，正好今日借花献佛。”
“朕知道你忠福公府的藏酒名动上京。”
调侃了一句，朱聃站起身来。
“但今日，酒就不喝了！”
“最近礼部在讨论一个什么政府形象代言人的事情，你家孙儿姿容绝世，如果他愿意，让他来当算了。”
“这个臣倒是不曾听闻。不过但凡是朝廷所需，我周家上下必定惟命是从、全力以赴！”
“你个老货……此事应该也不急。”朱聃摇摇头：“下个月你家孙儿的冠礼，就让祐儿来主持吧，具体的安排你让国孝跟他联系！等他行完冠礼再说这个礼部的事。”
“谢陛下！”周习文喜笑颜开。
“走了，你也早点歇着吧。”
朱聃说完径直朝门外走去。
“恭送陛下！”
周习文在朱聃身后躬身行礼，直到朱聃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周习文才直起身来，面带思索。
[陛下日日在宫中修行，又是何时见过溯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