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虽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但彼此眼中饱含的神色却复杂异常。
两人都曾是彼此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秦梦曾为千古一帝开创出来的赫赫文明而着迷。赵正曾为仙人弟子无所不能而思慕无比。
两人都曾视彼此为知己,感恩彼此的情谊。秦梦感谢赵正的救命之恩。赵正也感谢秦梦的救命之恩。
两人都有高远志向。秦梦要匡扶赵正一统天下,赵正要与秦梦共享天下。
两人都发现了彼此的短处。秦梦不想建功立业就想做个闲云野鹤。赵正行事刚愎自用一意孤行。
两人又因为左清反目成仇,都视彼此为情敌。
曾经和现在,理还乱的关系,注定彼此对视的眼神不会那般的简单。
彼此一刹那的愣神,既狠又毒,其实都在暗暗角力。
赵正还是不敌秦梦,他怯懦的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正堂,也已在秦梦面前气势也已落了下风。
屋中夏无且正在准备为左清剖腹生产。这一决定其实还是左清在清醒间隙提出的主张,她曾听秦梦说过,若是女人难产,可以剖开肚皮。
当时左清还不敢置信,秦梦便用楚人先祖就是剖腹成所生,举了这个例子。
剖腹生产的结果多半女人要死。
秦王赵正并不同意,也是犹豫再三之后,才让夏无且开始着手准备。
“清儿,郎君来晚了!”秦梦跪在床榻前,紧握左清的小手,泪如雨下,双手颤抖的神情呼唤道。
昏迷中的左清陡然睁开了眼皮,欢喜的看了一眼秦梦,随之又无力而又迷离的闭上了眼睛。
秦梦起身环视一周,见到旁边案几上排放好了齐全有序的外伤器械。又听了听左清的心跳以及胎心,顿时心情振奋。
秦梦脱下羊裘,扎起中衣的袖子,随手就从夏无且手中夺走了锋利小刀,又摘走他的白丝巾口罩,随后指着一众傅母和稳婆呵斥他道:“将屋中闲杂人等一律清理出去!”
夏无且满头汗水,掂着手术小刀,早就犹豫比划了多时,秦梦的及时出现,算是让他彻底解脱。
夏无且见到了秦梦,完全傻住了!一别多年,秦梦模样大变,似乎个头又长高了许多,一身的羊膻味,怎么看他都不是周王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戎狄或者胡人。
夏无且有一种莫名的心情,既惊又羞,十几年过去,时不时就听到了有关秦梦的传奇,因而时不时就向人提起他和周王子的纠葛,最大骄傲莫过于谈起身为周王子姬妾的韩姝甚是迷恋他。
夏无且对秦梦的过往了如指掌,秦梦从一个贱民竖子,成为大宗伯,秦国文昌君,周王子缭,东胡王子以及东胡王,他都能信手拈来就讲,讲多了,心态也从当初的不服气,成了秦梦的仰慕者。
“看我干吗,难道你还要支使寡人?”赵正也是有气无处出,一巴掌拍在夏无且头上,差点将他打了一个趔趄,吼他道。
“你也出去,留下我的芈夫人和夏太医为我打下手!”秦梦瞪视了一眼赵正,一边用盐水洗手,一边毫不客气的命令道。
看着赵正愤懑不甘的离场,那一时刻夏无且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骄傲之色。
秦梦一番手术操作下来更是让夏无且瞠目结舌视为天人。
虽然这是秦梦第一次上手剖腹接生,却也能做到游刃有余一气呵成。
这要感谢这么多年竟拿活人练手。人体解剖熟练了,一切外科手术哪都不在话下,同时救活了很多人,也救死了很多人,这是后世没有的条件。
秦梦倒提女婴,一巴掌拍在紫青屁股上,女婴随即爆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秦梦欢喜的对身边助产的芈琳说道:“是一枚女宝!胎儿在母体中的时间越长,身体器官以及免疫机能发育才会愈加成熟,七活不活,这种说法完全没有道理!”
秦梦笨拙的手法,在夏无且和芈琳看来那也是娴熟级别的稳婆。
芈琳捧着啼哭的女婴竟然喜极而泣起来。
“清儿实在太瘦弱了!”秦梦流着泪为左清完成了缝合。
“你是我的夫人,此女是我们的爱女!此生此世,秦郎发誓不再和你们分离,就取我的姓,取你的名,咱们的爱女就叫秦清!夫人意下如何?你不说话,就算是答应了!”秦梦对着昏迷之中的左清自言自语道。
左清昏迷又高烧了三天,秦梦一刻不离的就守在身边,根本就不容许进门半步。
这可把赵正急的团团乱转,没有办法,为了左清的安危,秦王赵正也只能顺从秦梦的意思。
第四天时,左清终于睁开了眼。
外面和煦的阳光照射进了屋中,在光和尘共舞的光柱中,左清猛然见到一位身着白锦深衣,面庞无须,长发披肩,头戴小玉冠的俊美男子跪坐在榻前,满脸爱意的盯着她看。
“秦郎,真的是你?”只是一刹那的惊喜,左清眼神随即黯淡了下来,微微的喃喃自语道:“我又在做梦!”
屋中突然想起两声婴儿啼哭声,左清紧张的看了一下身前,手下意识的摸去,却被秦梦挡住温柔的说道:“爱妻醒了?快看看咱们的宝贝小女!”
左清神情还在迷茫之中,芈琳也已将秦清抱到了她眼前:“姊姊,你看这乌黑的眼睛多像你,还有这眼眉嘴巴,简直就是一个小你!”
“秦郎真得是你?”左清突然握住了秦梦的大手噙含着泪水凝望秦梦道。
秦梦动情的说道:“是我!郎君来晚了,从此以后咱们再也不分离!你看我们的小女,多么可爱!她的名字我已起好,名叫秦清,我的姓,你的名,寓意咱们俩从此不分离,还有琳儿,倩儿咱们从此不分离!”
左清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说道:“秦郎不嫌弃妾身,可妾身却不能原谅我自己!”
“好了,好了,不哭啊,你还在发烧,腹上伤口还有炎症!”秦梦为左清抹去脸上泪水抱住她的头安抚道。
“姊姊醒了吗?寡人能否进去,看看姊姊,抱抱孩儿?”守在外面四天的赵正耳朵还挺灵光。闻声立时委屈的喊道。
“让正弟进来吧!这一切不是他的错!”左清向秦梦投来了恳求的目光。
秦梦知道,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秦梦不由沉重的长吁了一口气,无奈的打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