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爽朗大笑。
“刘寄奴,京口城中,有我照看你家人,走就走吧,一切放心。”刘毅解下身背的琵琶。
“家人?那老东西,和他小老婆,一对蠢夫糙妇,没少打骂过我,饿死他们我也不心疼。只是那两个异母弟弟,蒙你加心,得闲了多带在身边,教他们识个字、玩个刀,这俩孩子,久在家里,也他娘得废了……”
刘毅点点头,抱起琵琶,挑弦而奏。那刘裕歪歪扭扭站起身来,披了青蓑,背上箧笥,拔刀来在酒楼门口,撅折门外花池里的一杆翠竹,斫去竹竿枝杈,收刀提绿杖,对楼内二人一揖,醉步蹒跚,拄杖消失在无边雪色里。
琵琶转急,王谧脱下玉冠,满饮一杯浊酒,和着曲声,高声唱咏,击节而歌:
“江山晚照骤妖氛,天子不能斩玉鳞。
萦空片片飞败甲,解缚团团走潜鲲。
无涯翻银海,万里宦游人。
道绝死冻马,薪尽烧经纶!
举目朱门明灯暖,启步乌泥敝履残。
忍守穷庐空待老,南阳葛氏未曾甘。
北风年年头上白,遗民几度望长安?
中流击楫飞舟过,矶头折剑何茫然。
君仇明细碎,碎似屑冰飞。
六出皎且澈,掩饰贫民骨,
偃蹇太行遮崔嵬。
簌簌瑛琭埋馁人,荒村孤驿禁燃煤。
京口临发酒钱少,一醉难填壮士杯。
醉中披雪踏汝程,百花杀尽琼花冷。
只怜路际青竹劲,雪辱霜欺节不平。”
一曲罢,满座意气慷慨。
楚天昏暗,风呼雪吼,王谧看向楼外,轻声道:
“卿当为一代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