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盒费力取出,束紧勒甲宫绦,塞实掩心宝镜,捧出兜鍪,是一顶犀皮狮子盔。披挂好甲胄,陶帖亲手在汉子双肩的兽面吞头上,绑了一领白罗生花袍。
片片墨鳞铁叶子,精钢打就;连环黑铠明光甲,如照乌云!
倪生披甲戴胄,欣喜不已。
“贤弟,这玄甲大有来头。”郡守道,“当年车骑将军谢玄……”
“谢玄?!”倪生惊呼。
“谢玄。此人拥兵自重,淝水凯旋后,提七万北府虎狼之兵,回京覆命。先皇急发敕书,令谢玄原地屯卫、缴还虎符——当年正在临淮郡中。”
“当使者面,这谢玄怒而卸甲,将虎符掷于地上,孤身离军。此人回了会稽,听说没两年就病死了……他的披挂,被我藏于临淮郡府库之中,正是此甲!”
“好……”倪生咬牙微笑,“好玄甲。倪大椰谢过兄长。”
那郡守忽然脸有戚色,又道,“弟啊,这淮水龙孽虽除,州内说是再无洪水猛兽,可哥哥我心里却堵了。”
“哥,你的事儿,就是老豆的事儿。”
“老豆,你听说过老猫抓耗子吗?”郡守道。
“此言怎讲?”
“这孽龙再大,我眼里,也如老鼠。我郡守再小,管一疆,也如老猫。孽龙在,年年朝廷拨钱,防龙,赈民。龙一没,哥哥这州郡里,少了个大进账。”
倪生大笑,道,“哥哥不怕龙害闹大,把满郡人都吞了,那时朝廷治你罪怎么办?”
“嗨……真闹大了,我一纸折子上去,就说那不是龙害,是祥瑞!苍龙现野,这不是祥瑞是什么?几条人命有何可惜,领赏不香吗?”
倪生点头称是,道,“弟弟无功不受禄,哥哥有用着弟弟的地方,开口无妨。”
“龙没了,咱可以组个新局。”郡守摇晃酒杯,道,“捺山原是坡田,龙一没,过几天又要有百姓前来耕种。趁这山头还闲着,你上去……”
“我上去?”
“你披甲提刀,明火执仗,去捺山上扮个土匪——弟弟莫怪,就当是上班了。到点儿去,到点儿回,哥哥的郡守府邸,每晚都给你留门……上面发下来剿匪的银两,咱兄弟三七分账!”
倪生放下酒杯,道,“承蒙兄长赐我衣装、宝甲。哥哥忙前忙后,怎么能就拿三成?!我真这么办事,与王八二蛋何异?”
陶帖的脸上一阵青白,稳了稳,道,“是,是。弟弟说的是,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既然如此,那就不多扯蛋了,你我五五开!”
倪生碰杯痛饮,咂咂酒气,道,“兄弟在淮水上除了条苍龙,可我怎么听人说,哥哥你头上也生有双角?”
郡守陶帖,忙取下进贤冠,赶紧摩挲脑袋,“没有啊?贤弟又开玩笑啦!”
“我这人小时候日子过的苦,很少开玩笑。”倪生面色冷峻,端起桌上饭碗,扒拉干净了饭粘,倪生道,“吃惯了大米,今日想来个热乎的大馒头。”
漏转五更,此时宾主尽欢,陶帖搂了歌女在怀中,温香软玉,春风得意。
席间,刘裕暴起。
双刀所向,陶帖人头掉落酒桌。
真个杯盘狼藉。
收刀,信步走出府邸。屠龙之人,谁敢阻拦?刘裕打一声呼哨,铁鳞骓飞快驰来;一千五百里洛阳路,一人一马,从此踏上行程。
身后歌楼夜宴停银烛。
脚下柳巷春泥污锦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