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夺心这种毒药的配方一字不差地写了下来,而后又将解药的配方一并匹配着写在了旁边。
他放下毛笔,将纸拿起,细细端详起来。
不知为何,这些药材他看在眼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也不知为何,他始终在意着逐劾如此多此一举的目的。
他与逐劾接触并不多,但却莫名地有些了解他。
李簌从不认为,逐劾会是那种做毫无意义行为的家伙。他有着人畜无害的外表,可他看似无辜的眼眸会在不经意间隐隐透着精明的光。
这般之人,怎会做出多此一举的行为?
客栈窗外,光秃枝桠摇晃,月光斑驳落在桌案那张墨迹未干的纸上颤动着,像有意提醒着李簌这些文字有些什么猫腻。
月光……
昼夜,阴阳……
李簌心中默念着纸上写下得那些药材和毒素,思绪渐渐明朗。
顿时心头一惊,瞳孔一缩,激动又震惊地抓起那张纸贴近地看。
……糟了!
李簌推门而出,朝着谷梁君昱的房间夺门而入,人还未进,已朝着里头大喊:“别喝!”
可不巧的是,汤杏已经将这解药喂了几勺,入口了小半碗,这一勺才刚到谷梁君昱嘴边,被李簌这一叫,吓得勺里的药都洒在了身上。
这一惊一乍的,可把一旁还在绣衣服的郭大器给吓了个哆嗦差点儿跌地上,手这一抖这针头直勾勾地就刺破了手指头。
“怎么”汤杏看向李簌,见到他如此惊慌的神色,垂头看了眼手中的药,立刻像是被烫手了般给砸了。
李簌闪身移动到床榻旁,往谷梁君昱身上一连点了几个穴道,掐住谷梁君昱的喉,微微一使劲儿,药从他口中逼出,随着嘴角涌落。
汤杏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但直觉告诉她这药兴许是有点问题,如今他给吐了出来,她总算舒了口气,提着的心也松下来,问道:“李先生,这、这怎么回事?”
李簌沉默地望着谷梁君昱苍白的神色,心沉了下来,心底叹着气:“……我方才在屋中细细思索了一番,君昱如今的体质乃至阳,而逐劾给他定期服用的药膳正是为了压制他这至阳体质的彼端而匹配的至阴药膳,从而中和他的身体状况。
可没想到的是,他却又下了毒,如此多此一举的举动,让我实在想不透逐劾为何会这么做。”
汤杏点头赞同道:“嗯,这死兔子那么阴险狡诈,绝不是做这种无聊没有意义的事的人。”
“故此我才思忖着,这其中到底有何蹊跷。”李簌道,“君昱先前发作的情况来看,至少有两顿药膳未按时服用。如此一来,他的阳性得不到抑制就会愈来愈沸腾,充斥在他的血液和经络之中。但君昱毒发的时间也拖得过久了一些,夺心这种毒相比是随着药膳一同下的,这夺心的配方我也研究了下,也属阴,所有的毒药材皆是极阴之地培养而出。”
汤杏道:“这么说,这毒药本身可能也是用来压制君昱至阳体的一种配方?以毒攻毒?”
李簌道:“并非如此,夺心其中的阴性,对他压制他的阳性之血没有任何作用。反之,这种毒如果在未完全下完整个下毒过程而中断的话,便会引起毒发,就会变成君昱那般模样。而君昱的毒发症状拖延至今,恐怕和他本身的至阳体质有关,或多或少倒是可能压制了些毒性。”
“那……”
“重点在于,这极阴的毒,需要用极阳的药才可解。”
李簌一言,汤杏恍若入拨开云雾初醒。
“至阳体质再配上极阳的药!”
李簌点点头,此时,靠在汤杏腿上的谷梁君昱突然浑身抽搐,眉头紧锁,精致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一起,双手朝着身上一阵乱抓,似想要扯烂自己的衣服。
片刻的功夫,他竟已浑身汗水淋淋!
汤杏惊道,紧紧搂住谷梁君昱,生怕他不小心就伤了自己:“怎么回事?!他不是已经把药吐了吗!”
李簌愣了愣,道:“恐怕还是有遗漏,他如今已是阳性之血熊熊沸腾,欲火焚身!”
“那该怎么办?!”
“你。”
“我?对,我!”汤杏脑子空白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可谁知怀中的谷梁君昱大吼一声,乘脱了汤杏的束缚,整个人从床榻上脱离,披散的黑发有几缕湿漉漉地贴在脸侧与脖颈,双眸冒着血红的光,在寻找着可以让他冷却的源头。
李簌上前点住了他的穴道,使他无法动弹,但李簌能感觉到出他体内的热血在不由自主地冲开穴道,解开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快!”李簌催促道。
汤杏掌心贴上他的后背,触碰到他滚烫如火烧的肌肤,甚至都感到烫手。她定神,自知不可自乱阵脚,将自己的灵力团团注入到他的心脉中,谷梁君昱这才渐渐安定下来。
汤杏扶住倒下的谷梁君昱,心里如同走马灯般晃过近日的点点滴滴,全是他在受苦受累受伤的样子又是曾经在钟山之巅清澈干净,有些单纯的少年,总会为了她做一些傻事的少年,倔强得想要和自己一起下阴间陪伴她的少年。
她难过得搂着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的身子如此单薄,脸颊不知何时也已经变得如此消瘦。整日在一起,这些细微的变化她几乎无法察觉,直到此时此刻,细细端详,她才惊觉他与最初相遇时的变化。
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悲伤,涌上心头。
夜晚,寒霜满衾。
一阵阵凉风吹进屋中,真得特别冷,他的汗水也被冷却。
“李先生,到底该怎么办……”汤杏央求着,乞求着,在她心中,李簌是无所不能的朝夕君子,是天下人口口相传的传奇,只要他出马,君昱就一定能变好。
李簌轻叹一声,与汤杏一同将人扶回床榻,盖上被褥,看了眼吓傻了的郭大器,道:“风铃岛。”
“风铃、岛?”
“风铃岛,极北之端,极寒之地,唯有风铃岛,冬暖夏凉,四季诡谲,乃疗养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