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魔还是捋着长胡子,却露出了笑容:“杏大人这一撞,倒是同以前很不一样了。”
汤杏轻咳两声,以掩心虚,“撞了一下脑袋,脑子很多东西都撞混淆了,整个人大概都发生了变化吧哈哈哈……”
汤杏实在是编不下去这种毫无逻辑的鬼话了,又道:“你是剑魔,又于我相识,更是出现在这诡谲的幻境里,难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剑魔诚恳地摇头否定了。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总不可能是幻觉吧?”
汤杏虽是如此相问,但心知肚明这剑魔铁定是真人,虽然神知失去了,可鬼使终究和普通人类不同,感知力克还是敏感得很。
“我并不打算隐瞒杏大人,我正是来见您的……”
汤杏道:“见我?你要做什么?”
见他如此,以及对她方才那些鬼话好不怀疑的态度,想来之前她所经历的幻境他肯定不知晓。
想着,又道:“你与施术者是什么关系?”
剑魔道:“……与我,相依为命,苟延残喘的人。”
“哈?”汤杏道,“相依为命我能理解,苟延残喘?能释放出这种水平的术,这能叫苟延残喘?”
“我垂垂老矣至此,早已是时日不多了,只想着有生之年,可以来见一见杏大人……杏大人当年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年轻的时候做过太多的错事,犯过太多的傻。一味的追求力量,追求第一……”
剑魔说着好似回忆起了诸多前尘往事,眼中竟染上了点点碎光,无风而苍白的空间里,顿时好像刮来了一阵萧瑟的秋意。
他的身影像是一片自参天大树上枯萎而落的叶,再也经不起什么折腾,只剩下苍老后的枯脆。
油灯枯竭。
汤杏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刚刚他还炯炯有神的眼眸,此时也暗淡失色了。
“人年轻的时候,有些追求和野心,是人之常情。”汤杏道,“就像我,我也曾经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过,虽然最后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我曾为之全力以赴过,所以不曾后悔,只是……”
只是,她这份自私的执着,造就了父母的痛苦。
剑魔不知何时,望着汤杏的目光变得深沉而柔和:“杏大人即使忘了曾经有恩于我的事,可说的话却还是和当初一样。”
一样?
或许,她与鬼使杏,到底还是同一个灵魂,到底还是会有相同之处的。
“你是来见我的,那施术者呢?他是来干嘛的?别告诉我只是为了帮助你见我所以才特意这么劳师动众的搞这一出?况且,你要见我,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吧?”
剑魔道:“杏大人……我此番来见你,是靠着剑魂来的,我的真身已是寸步难行,就像是一颗枯木,等死罢了。”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要用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汤杏思忖了下,“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对劲,你们这次行动应该是跟着凉国公南征一起来的吧?这次行动可是为了围剿谷梁君昱,而非是我。或者说,都不该有多少人知道我人在此处吧?”
剑魔笑了笑,道:“本来是不知的,我本来也不会出现在此处,只是……”
“是妄月宫的那只兔子告诉你的对不对?”汤杏抢答。
剑魔愣了愣,很是惊讶:“杏大人你知道?”
汤杏冷嗤道:“废话,这个世界上,我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唯恐天下不乱又能知道我在这座岛上的家伙了。”
剑魔轻笑起来。
汤杏道:“那么说来,你来见我本就是顺带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随蓝玉南征,讨伐谷梁君昱了?”
剑魔不可置否:“谷梁君昱的存在,已是让世人皇皇不可终日,我虽当年也犯下不少过错,可与这位谷梁公子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汤杏听着这般讽刺,浑然不是滋味,道:“就算如此,谷梁君昱的对错,也不是旁人可以定夺的,他的生死,更不是旁人可以干涉的。那些自诩正义之士的人来讨伐谷梁君昱,又是凭什么?据我所知,这江湖中的各门各派,可没一个是干干净净的啊?”
就连闻名于世,天下第一的钟山烛阴派,都有着封魔洞这样的东西存在,更遑论其他?
而朝廷,就更别提了。每一个王朝的诞生,都伴随了无数无辜百姓的鲜血,用他们的血与泪铺成了一座座绮丽宏伟流传千古的宫殿。
夺王位的人,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益,所谓的光复大业,不过就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
“我既然救过你的命,那你便是欠了我一条命。如今,我让你还一条,你不介意吧?”
就让她用一下鬼使杏曾经施下的这份恩惠吧。
剑魔:“……”
汤杏道:“这是不愿意?”
剑魔道:“只要是杏大人你说的,我都会答应……杏大人是不想要谷梁君昱死吗?”
汤杏道:“废话,当然不想了!他可是我的夫君!”
剑魔陡然色变,似乎有些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是杏大人的夫君……神,可是可以成亲的吗?”
汤杏道:“……只要我想,就没有不可以。”
“好,好……”剑魔大笑起来,道:“看来这些都是命数……雪杏如今在谷梁君昱手中,他想要夺得一个好下场可不容易啊。”
“为何?”
“因为,我是雪杏的第一任主人。”剑魔道,“雪杏开封便要入魔,而入了魔的人,又怎会有好下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