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瑁沉吟起来,他也清楚现在辽东镇的军威。
现辽东镇北防鞑靼,东拒建奴,算得上是九边重镇里,实力最雄厚的一镇。
不仅如此,辽东之地虽肥沃,可人烟稀少,鞑靼往日也不曾进犯,贾牧稳坐钓鱼台,也是应该的。
可是……
贾瑁顿了顿,随后道:
“我自知辽东安稳,只是……”
“只是父亲,你说鞑靼会不会有破蓟州,直取北直隶的想法。”
“北直隶富硕,鞑靼今岁冬难熬,只有进关,在北直隶一番劫掠,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我只怕鞑靼有亡命之心啊。”
这话一出,贾牧眉头顿时皱起。
过了半饷,贾牧迟疑道:“这……不能吧。”
贾牧话里不大自信,他沉默了三五个呼吸,而后说起了些贾瑁不知道的事。
他道:“自今上即位,建州便不安生,虽面上恭顺,心里如何想我们却是不知。现建奴已安生近百年,有我大乾扶持,羽翼已丰,如此,朝廷便有阁老建言,说不可再饲,否则不是养奴而是养虎。”
“此言甚是,今上允了此言,后朝廷断了建州的物资,转而在蓟州外,寻了鞑靼一部暗中扶持,此部亲善大乾,现已有五六年功夫了。”
“其实如今的辽东镇,防的已经不是北面的兀哈良部,而是建州女真部。”
“不仅如此,自三年前始,蓟州镇便有鞑靼人与大乾往来,交易牛羊,若说辽东镇被破关,我尚能理解,可蓟州破,那便是有些痴人说梦了。”
贾牧说完了前因后果,也给自己增加了些许胆气,他沉声道:
“不说蓟州后便是北直隶重地,蓟州镇向来有大军足十万,就是一路关隘,只凭鞑靼,他们如何能破?”
贾瑁听罢便琢磨起来。
他之前还想着,说蓟州再不堪,也是九边重镇之一,怎地突然就被破关了,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番因果。
这样看来,大抵便是鞑靼提前隐藏好了人马,再以易物的话术,赚了长城进来。
鞑靼以有心算无心,又皆是骑卒,一路上行动迅速,只怕不等前面传来消息,后面营哨、瓮堡便被围了。
贾瑁只想着,心里便是一阵叹息。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如果像贾牧这样,有危患意识的将领都觉得蓟州安稳,那这一次,大乾当真是要栽了。
想到这里,贾瑁也不再虚与委蛇,直言道:“父亲,我有一言,入之你耳,莫与旁人语。”
贾牧见贾瑁突的正襟危坐起来,也收起了对鞑靼的轻蔑,正色道:“何事,你且说与我听。”
贾瑁顿了顿,又像那日扬州夜里同林如海说话般,寻了个夜里神仙传梦的玄妙借口,将他在推演中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贾牧初时正色,只是出于对贾瑁的尊重。
可当贾瑁仔细说出,鞑靼何时破关,蓟州镇何时被围,又一口道出辽东镇兵力如何,贺关如何如何,范明、夏应存时,贾牧已经由正色,转变为如临大敌了。
无他,贾瑁说的太过详细,就如同亲身经历一般,况且其中有很多东西,是他这个初来辽东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如若不是神仙夜里授梦,平常人编造谎话,其中总有错漏。
可贾瑁一句句说来,贾牧听完后心里一琢磨,竟发现如果鞑靼当真破蓟州,辽、蓟、宣三镇的反应,恐怕当真如此。